紫禁城的动荡并未因乾隆被刑枷所困而平息,反而像失去了压舱石的巨船,在暗流中更加颠簸。
太庙罪己墙上那“朕输人心”的血书虚影虽已消散,但那股冰冷的绝望感已渗入每一块金砖。
朝臣们窃窃私语,目光在养心殿紧闭的宫门和太庙森严的殿宇间游移,无人敢轻举妄动,也无人知前路在何方。
就在这片惶惑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太庙汉白玉铺就的广阔庭阶之下。
是乔引娣。
她不知何时,又如何从遥远的东海孤岛回到了这权力中心。她的衣衫依旧破旧,面容带着长途跋涉的憔悴,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风暴过后沉淀下的所有星光与寂寥。
她一步步走上台阶,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走向太庙正殿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爱新觉罗氏列祖列宗荣光与罪孽的沉重朱门。
她没有试图推开那扇门,也没有理会身后远处那些惊恐、疑惑、审视的目光。她在殿门前那片最空旷,最中心的地面上,缓缓停下了脚步。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提起破旧的裙摆,屈膝,弯腰,朝着太庙正殿的方向,深深地、郑重地跪了下去。
“咚。”
膝盖接触冰冷坚硬的汉白玉,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那声音不大,却像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尖上。
她跪得笔直,背嵴如同一株风霜中不肯弯曲的竹子。连日奔波、能量冲击留下的隐痛,此刻都化作了膝骨与地面摩擦时细微却持续的酸涩感,但她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时辰已是午后,日光西斜。钦天监世代积累的数据表明,这个时辰、这个角度的日光,穿过太庙殿宇的飞檐斗拱,会在殿前地面上投下极其特殊的光影。而今日,这光影仿佛被赋予了某种使命。
就在乔引娣长跪不起之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西斜的阳光将她跪拜的身影拉得极长,那清晰的剪影不偏不倚,正好投射在太庙正殿那面光滑如镜,不久前才显现过雍正血书的北墙上——那面“罪己墙”上。
起初,那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很快,随着日晷投影般精密的移动,那跪拜的身影轮廓在墙上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有无形的笔触在以其为墨,勾勒书写。
身影的边缘融入墙体的青幽,而核心的暗影部分,则迅速凝聚、收缩,最终赫然构成了一个巨大、古朴、充满了力量感的汉字——
仁。
一个由乔引娣跪拜身影投射而成的“仁”字,清晰地烙印在了罪己墙上!与之前雍正那充满不甘和戾气的“朕输人心”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这“仁”字,不带丝毫烟火气,却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某种至高的法则,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无声却磅礴的威压。
聚集在远处的官员们哗然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墙上的“仁”字印迹。这……这是什么征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跪拜太庙,身影竟化“仁”字?是祥瑞?还是更大的不祥?
乔引娣对身后的骚动恍若未闻。她只是静静地跪着,目光穿透那扇朱红大门,仿佛看到了里面供奉的层层牌位,看到了那段纠缠着爱恨、浸透了鲜血的过往。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更令人心神震颤的一幕出现了。
在那墙面上由光影构成的“仁”字中心,也就是乔引娣身影心脏对应的位置,一道澹澹的、半透明的虚影,缓缓浮现出来。
那虚影穿着熟悉的雍正朝龙袍,面容清晰,正是雍正皇帝!但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冷峻与威严,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悔恨,以及……一丝解脱。
雍正的血脉虚影,出现在由乔引娣身影化成的“仁”字之中!
那虚影凝视着下方长跪的乔引娣,眼神复杂万分。有愧疚,有感激,有释然。
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发出,但一道清晰,带着无尽沧桑与歉意的叹息,却如同直接穿透了时空,响彻在乔引娣的心底,也仿佛回荡在每一个目睹此景的人的灵魂深处:
“朕……负了你,负了老十四,负了……天下人心。”
“这‘仁’字……你当得起。”
“谢……谢……”
随着这无声却穿透心扉的叹息和谢罪,雍正的虚影朝着乔引娣的方向,在那“仁”字的光影中,缓缓地、郑重地弯下了腰,深深一揖。
一揖之后,虚影渐渐变澹,如同融化的冰雪,最终消散在那巨大的“仁”字光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墙上的“仁”字依旧清晰。
乔引娣依旧长跪。
她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滴落在身下的汉白玉上,洇开小小的湿痕。那泪水中,有半生的颠沛、刻骨的相思、无尽的冤屈,似乎也在这一刻,随着雍正那一声穿越生死的谢罪,得到了些许慰藉。
膝下的冰冷依旧,心中的波澜却渐渐平息。
她这一跪,跪的不是皇权,不是祖宗。
她跪的是逝去的爱人,是枉死的忠魂,是这朗朗乾坤间,终将显现的公道。
而那道“仁”字影迹,如同一枚永恒的印记,烙在了太庙的罪己墙上,也烙在了所有见证者的心中。
天意,似乎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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