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和。
但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环境下，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霍仙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她的眼神，在我和闷油瓶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惊疑不定。
她忌惮闷油瓶，那种忌惮是刻在骨子里的，源自于某个久远的年代，某个让她至今想起来都会心惊胆战的记忆。
但她同样不相信我。
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能让『张起灵』这样的人物听命？
这不合常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
『坐下来谈？』
霍仙姑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她缓缓地坐回了太师椅，但那紧绷的身体，和放在扶手上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都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吴家的小子，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就凭他吗？』
她的下巴朝着闷油瓶的方向扬了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试探和轻蔑。
她是在赌。
赌闷油瓶只是恰好和我同行，赌我根本指挥不动这尊大神。
只要她能证明这一点，那么现在所有的优势，都会瞬间回到她那边。
我笑了。
我拉开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胖子见状，也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还顺手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说老太婆，你这就不懂事了。我们天真让你谈，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解雨臣也坐下了，他虽然没说话，但行动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站在我这边。
霍仙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死死地盯着我，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吴邪，是吧？吴家老狗的孙子。我听说过你，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搅进了长沙的风波里。』
她的话语充满了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砸向我的心理防线。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暂时蒙蔽了张起灵。但你要搞清楚，这里是新月饭店，是我的地盘！』
『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她猛地一拍扶手，声色俱厉。
『现在，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看在吴家和解家的面子上，让你们安然离开。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威胁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门口那十几个霍家好手，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
胖子把点心一扔，『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骂道：『嘿！你个老妖婆，吓唬谁呢？胖爷我盗过的斗，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信不信胖爷我……』
我抬手，按住了胖子的肩膀。
『胖子，坐下。』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
胖子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对面气势汹汹的霍仙姑，最终还是哼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我的目光，越过茶杯氤氲的热气，直视着霍仙姑。
『霍奶奶，您说完了吗？』
霍仙姑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说完了，就该轮到我说了。』
我放下茶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第一，我今天来，不是求您，是通知您。』
『第二，东西在我手上，什么时候给，怎么给，我说了算。』
『第三……』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向她身后的那些打手。
『就凭这些歪瓜裂枣，想留下我们？您是不是太小看我吴邪了？或者说……』
我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闷油瓶身上。
『您太小看『张起灵』这三个字了？』
轰！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闷油瓶身上的气息，再次变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冰冷的湖水，那么现在，就是足以冻结一切的万载玄冰！
那股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一般，朝着霍仙姑和她的手下们碾压而去。
门口的十几个好手，齐齐发出了一声闷哼。
有几个实力稍弱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手中的武器也掉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剩下的人，也是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们看着闷油瓶的眼神，已经不是恐惧，而是……绝望！
那是一种低等生物面对天敌时，发自灵魂最深处的颤栗！
而首当其冲的霍仙姑，感受到的压力更是难以想象。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离了水的鱼，想要呼吸，却怎么也吸不进空气。
她看着闷油瓶，眼神里的震惊和忌惮，已经完全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所取代。
她想起了某些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段。
那是几十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少女，跟着长辈们，参与了一次规模浩大的联合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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