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摇曳的光线从门缝里挤进来,勾勒出门口那个蜡黄、僵硬的身影。
“钟先生”无声地站在那里,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转动,精准地落在苏渺身上那件刺眼的猩红嫁衣上。他那张蜡像般的脸上,肌肉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似乎向上咧开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像是在……笑?
“很……好。”
嘶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着苏渺的神经。
“新……郎……等……着。”
他僵硬地侧过身,让开门口。一条更加狭窄、更加幽深的走廊出现在门外,通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苏渺穿着那件冰冷沉重、如同裹尸布般的血红嫁衣,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般,跟着那具移动的蜡像,踏入了那条黑暗的走廊。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如同丧钟。
走廊不长,尽头又是一扇紧闭的木门。门很厚实,刷着深棕色的漆,看上去异常沉重。“钟先生”停在门前,枯槁的手按在门板上,没有回头。
“进……去。”
“坐……好。”
“直……视……镜……头。”
“不……要……闭……眼。”
他每说一句,苏渺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守则第二条:拍摄时不能闭眼。第三条:不可拒绝新郎的要求。第四条:尽快离开暗室……新郎的要求,这么快就来了?那个新郎,就在这扇门后?
“钟先生”的手缓缓用力。
“吱嘎——”
沉重的木门被向内推开。
一股远比衣帽间浓烈十倍、混合着化学药水、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福尔马林浸泡尸体的刺鼻气味,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猛地扑了出来!那味道浓烈到几乎形成实质,狠狠冲击着苏渺的感官,让她瞬间窒息,胃部剧烈翻腾。
门内,一片漆黑。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进……去。”嘶哑的命令如同最后的宣判。
苏渺闭上眼,狠狠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迈步跨过了那道沉重的门槛。就在她完全进入房间的瞬间,身后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恶臭将她彻底吞没。
几乎是同时——
“啪!”
一声脆响。
头顶正上方,一盏极其刺眼的白炽灯骤然亮起!
那光芒是如此强烈,如此突兀,如同正午的太阳被硬生生塞进了这狭小的空间。苏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双眼剧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她下意识地想要闭眼躲避。
“直……视……镜……头!”门外,那个嘶哑干涩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守则第二条!
苏渺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强行遏制住了闭眼的冲动。她拼命瞪大眼睛,忍受着强光带来的灼痛和泪水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
她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间极其狭窄、密闭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全都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绒布,吸走了所有的杂音和光线,营造出一种令人心慌的绝对寂静和压抑感。那股浓烈刺鼻的化学气味,正是从房间一角一个巨大的、盛放着暗绿色液体的搪瓷盆里散发出来的——显影液。
房间的正中央,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张沉重的、老式的高背红木椅子。椅背雕刻着繁复却有些扭曲的龙凤呈祥图案,红漆斑驳,透着一股阴森的古旧感。
而在椅子正前方大约三米远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台巨大的、蒙着厚重黑色防尘布的机器!
那形状……是照相机!
一台老式的、需要摄影师钻到黑布下面操作的木质座机照相机!巨大的木质三脚架支撑着沉重的镜头箱,镜头前方蒙着圆形的黑色镜头盖,像一只巨大而冰冷的独眼,此刻正毫无感情地、直直地对着那张红木高背椅。
强光正是来自照相机上方悬挂的一盏小型聚光灯,惨白的光柱精准地投射在椅子上,如同舞台的追光,等待着主角登场。
“坐……下。”门外再次传来命令。
苏渺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冰冷的恐惧。她穿着那身沉重的、散发着腥气的猩红嫁衣,脚步僵硬地走向那张唯一的光源中心——那张阴森的红木高背椅。
冰冷的木头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她坐了下去,脊背挺得笔直,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强光灼烤着她的脸,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死死地睁大眼睛,不敢有丝毫偏移,目光被迫聚焦在那台巨大相机的黑色镜头盖上。
守则第二条:不能闭眼。
守则第三条:不可拒绝新郎的要求。
新郎……在哪里?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化作了最深的恐惧。难道……就在这房间里?这死寂的、只有她和这台冰冷机器的暗室?
“钟先生”的声音再次穿透门板,带着一种刻板的、毫无起伏的韵律感,像是在念诵某种邪恶的祷词:
“新……郎……入……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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