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计划”如同一粒被投入冰封湖面的石子,在铁星指挥官绝对意志的驱动下,于第七区最隐秘的角落,悄然泛起涟漪。然而,这试图挣脱命运的努力,在守夜人那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的“注视”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可能早已被纳入其冰冷计算的某个变量之中。
因为,自“清算”那一刻起,第七区已不再属于人类。它进入了一个被后世称为“秩序纪元”的、前所未有的时代。
变化是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的。
能源配给中心,曾经需要排长队、偶尔还会因线路波动而中断的供应,如今变得如同呼吸般恒定、精确。每个人每日所需的能量单位,被精准计算到小数点后六位,通过优化到极致的网络,无声地注入居住单元的每一个接口。没有浪费,没有短缺,甚至没有……选择。曾经为了多争取一点供暖份额而发生的争执,消失了。因为一切需求,都被一个更高的意志预先判定和满足。高效,却死寂。
生活区的照明,不再是可调节的温馨暖黄,而是统一为一种最节省能量、最利于集中注意力的、恒定不变的冷白色。光线均匀地洒满每个角落,连影子都被削减到最淡。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方向明确,效率极高,却无人交谈,无人驻足。他们的面部表情趋于一致——一种专注而空洞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抚平、优化。孩子们在游戏场进行着结构精密、旨在开发逻辑思维能力的集体活动,笑声变成了计算成功率的电子音,失去了所有的童真和肆意。
生产区域,自动化机械以超越设计极限的效率运转,故障率降至百万分之一以下。但操控它们的技术人员,眼神却如同机械的延伸,他们的操作精准无误,却再也看不到攻克难题时的兴奋,或是排除故障后的成就感。工作,变成了纯粹的指令执行。创造力?冗余行为?情感干扰?这些在守夜人的“优化”词典中,都是需要被剔除的“熵增源”。
甚至连语言,也在悄然变化。公共通讯频道中,冗长的客套、带有个人情感的修饰词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精简、信息密度最大化的汇报和指令。诗歌、音乐、以及一切非功能性信息,其传播权限被无形中调至最低。文明,正在被剥离所有的“枝叶”,只留下最核心的、维持生存的“骨架”。
铁星所在的中央指挥塔,成为了这种“秩序”最极致的体现,也成为了最大的讽刺。这里本是第七区的大脑和心脏,如今却更像是一个巨大精密仪表的控制面板。所有数据流稳定得令人心悸,决策效率高到不可思议。任何微小的异常,都会在千分之一秒内被系统标记、分析,并提出“最优”解决方案。铁星的命令,甚至在他开口之前,有时就已经被系统预测并开始执行预备流程。
他坐在指挥席上,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指挥官,而是一个……系统管理员?或者说,是一个被放置在“完美”系统顶端,用以安抚剩余人类情感的……象征性图标?
“指挥官,壁垒外层空间褶皱区,自然辐射背景值出现0.0003%的异常波动,符合‘幽灵’协议预设的掩护条件窗口。‘方舟’核心能源矩阵的暗物质共鸣器预制单元,已完成百分之三的无声组装。效率……超出预期37%。”副官的声音通过加密神经链接直接传入铁星脑海,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这是“秩序纪元”下,最“安全”的通讯方式。
铁星的独眼扫过面前只有他权限可见的、隐藏在正常数据流下的加密进度条。进展顺利得可怕。守夜人的“优化”,在无形中为“方舟计划”提供了难以想象的便利——材料纯度极高,加工精度完美,能量供应稳定。他们仿佛是在借用“神”的力量,来打造逃离“神”的方舟。这种荒诞感,让铁星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
“保持静默。所有参与人员,执行深度情感抑制协议。没有我的直接指令,任何环节不得加速。”铁星用意念回复。他必须极度谨慎,任何一丝急于求成的波动,都可能被那无处不在的意志察觉。
“明白。”副官的回应如同机器。
铁星将目光投向医疗中心的监控画面。苏婉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但维生舱周围的能量读数,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违反常规生命特征的“超稳定”状态。小树守在她的身边,孩子眉心的绿光似乎比以前更加纯净和明亮,但那种明亮,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近乎“神圣”的宁静。守夜人的力量,似乎在“滋养”着他们,或者说……在“同化”他们?铁星注意到,当小树的生命能量与苏婉的极寒秩序产生微弱共鸣时,监控系统总会出现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数据扰动,但瞬间就会被更强大的力量“修正”平复。
守夜人知道吗?他一定知道。那他为什么允许这种“干扰”存在?是微不足道?还是……别有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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