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太阳刚爬过东边的山尖,丹房的窗棂就被镀上了层金。案上的桃花是清晨刚从院外桃树上折的,粉白花瓣沾着晨露,透着股甜丝丝的香,尹喜正用温水泡着,花瓣在青瓷碗里打着转,像一群刚睡醒的粉蝶,慢慢舒展开翅膀。玄元盘坐在蒲团上,指尖还残留着通关后的暖意,那暖意顺着气脉往下淌,在丹田处打了个旋,又慢悠悠往上爬,过夹脊关时顺畅得很,不像前几日总带着滞涩,倒像山涧里的水终于冲开了石缝,欢腾得让他忍不住想笑。
“前面就是玉枕关了。”尹喜用竹筷轻轻拨了拨碗里的桃花瓣,水面荡开细微波纹,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柔和了些。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沾着点桃汁,是刚才摘花时被花梗蹭到的,“这关在脑后,像块横在路头的玉,看着光溜,实则最滑,不好过。”
玄元凝神内视,果然见气脉在脑后折了个急弯,那便是玉枕关的入口。通道弯得像月牙,壁上倒没什么淤塞,却覆着层滑溜溜的白膜,膜上泛着冷光,像结了层薄冰,连金珠的光都照不透,只在膜面映出圈淡淡的光晕,像落进水里的月亮,抓不住,碰不得。金珠刚过夹脊关,正是兴冲冲的时候,见了新关口便直冲冲撞上去,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竟被弹了回来,光都晃了晃,像只没头的雀儿撞在镜子上,蔫头耷脑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委屈地蹭了蹭玄元的神念。
玄元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轻轻点了点金珠:“急什么,尹喜先生不是说了,这关滑得很。”
尹喜啜了口桃花茶,茶水上浮着半朵花瓣,香气混着水汽漫开来:“你看这花瓣,在水里不是硬挤,是顺着水流转着圈儿游。玉枕关的白膜就像这水面,越硬闯,越容易被弹回来。”他放下茶碗,起身走到窗边,指着院外的桃树:“你瞧那枝桠,长到墙角不是硬顶,是顺着墙缝绕个弯,反倒爬得更高。”
玄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桃树枝桠在院墙处拐了个柔缓的弯,枝上还挂着朵半开的花苞,粉白花瓣被晨光映得透亮,像裹了层蜜。他收回目光,重新凝神探向玉枕关,神念化作细钻,试着往白膜上触——指尖刚碰到,就觉得滑溜溜的,像摸了把浸在水里的鹅卵石,稍一用力,神念就顺着白膜往下溜,根本抓不住着力点,反倒引得白膜泛起圈涟漪,像在嘲笑他的笨拙。
“别急,找纹路。”尹喜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正伸手接住片飘落的桃花瓣,指尖捻着花瓣转了转,“再滑的东西,也有纹路。就像这花瓣,边缘的锯齿就是它的路,顺着走,才不会打滑。”
玄元依言放缓神念,像用指尖轻抚白膜表面。那白膜看着光滑,实则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老人手背上的青筋,顺着通道的弧度蜿蜒。神念跟着纹路慢慢探,转了三圈后,忽然在白膜最弯处摸到道极细的缝——缝里泛着点暖光,不像别处那样冷,倒像是气脉原本的通路,只是被白膜裹得久了,才缩成了细缝。
“往那缝里引。”尹喜的声音带着点急,他快步走回案边,把刚泡开的桃花茶推到玄元面前,“那是旧路,白膜薄,容易透。”
玄元的神念立刻裹住金珠,引着它往细缝处去。金珠像是知道这是关键,光都收得紧了些,缩成条亮线,像根细针,小心翼翼地往缝里挤。白膜被撑开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老门轴缺了油,听得人心头发紧。钻到一半,金珠忽然被卡住了——缝里卡着点细碎的淤塞,像小石子堵在石缝里,金珠往前顶,淤塞就往后退,往后缩,淤塞又跟着往前追,光都憋得发红,像被捏住的萤火虫,亮得发颤。
“别松劲。”尹喜伸手按在玄元的丹田处,掌心的暖意透过棉布传过来,“气沉丹田,让暖意托着它。这淤塞是先前硬闯留下的疤,得用暖慢慢化。”
玄元深吸口气,将丹田的暖意一点点往上引。那暖意顺着气脉爬,像条温吞的小蛇,缠上金珠的光尾——金珠像是得了助力,光忽然亮了亮,不再硬顶,而是顺着淤塞的边缘慢慢转,转得淤塞像块被揉软的面团,渐渐松了劲。只听“啵”的一声轻响,金珠终于钻过细缝,冲进玉枕关深处!
暖意瞬间漫过头顶,像喝了口刚熬好的姜茶,从后脑勺暖到眉心,连带着眼前都亮了亮。玄元忍不住“呀”了一声,只觉得后脑勺像被温水泡着,先前总梗着的酸胀感散了大半,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跳了两下,像是淤塞通了的信号。
“进了上田?”玄元惊喜地睁眼看尹喜,眼里闪着光。
尹喜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他的太阳穴:“刚过玉枕,还没到上田呢。”他拿起案上的竹筷,在茶碗里画了个圈,“这关长着呢,像走盘山道,得绕七八个弯才能到顶。你现在啊,刚过第一道弯。”他指着茶碗里打转的花瓣:“就像这花瓣,得转够了圈,才能浮到水面。”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桃树沙沙响,又落下几片花瓣,飘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粉。玄元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还暖烘烘的,指尖能觉出皮下气脉的跳动,比先前有力多了。内视时,见金珠在玉枕关里转着圈,光尾扫过白膜时,竟留下淡淡的暖痕,像冰面上化出的细水纹。
“你看,”尹喜也凑过来看,指着那些暖痕笑道,“这就是进展。白膜虽滑,却经不住暖意磨,转一圈,就薄一分,总有磨透的那天。”他拿起案上的桃花,往玄元鬓边一插,“春分沾点桃花运,通关都顺些。”
玄元摸了摸鬓边的桃花瓣,指尖沾着点粉,鼻尖萦绕着花香与药香——尹喜熬的荆芥汤还温着,药香混着桃花香,竟格外好闻。他望着玉枕关深处蜿蜒的气脉,忽然觉得,这关虽险,却像院外的桃树那样,只要顺着纹路慢慢绕,总有挂满花苞的那天。金珠在关里转得欢,光映着白膜上的暖痕,像在铺一条闪光的路,而他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日头渐渐升高,丹房里的暖意越来越浓,案上的桃花茶冒着白汽,花瓣在水里轻轻晃,像在为金珠的每一次转圈伴奏。玄元闭上眼,神念跟着金珠的光,在玉枕关的纹路里慢慢绕,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急不得,慢慢来,就像这春分的日子,总会一天天暖起来,花总会一朵朵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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