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被太阳晒透,竹笺圈成的鸭圈里就炸开了锅。十几只小鸭早就不是嫩黄的绒球了,灰褐相间的羽毛长得油亮,翅膀底下冒出了几片硬挺的飞羽,走起路来脖子一伸一缩,“嘎嘎”的叫声也洪亮了许多。叶不凡端着拌好的米糠刚走到圈边,它们就扑腾着翅膀往竹笺边挤,竹条被撞得“咯吱”响,最胖的那只总爱把脑袋从竹笺缝里钻出来,扁嘴往叶不凡裤腿上啄,痒得叶不凡直躲。
“急啥?这就带你们去河里凉快。”叶不凡解开竹笺门,鸭子们立刻“呼啦啦”涌出来,像团滚动的灰云,围着叶不凡的脚边打转。爷爷站在屋檐下抽旱烟,看着叶不凡被鸭群围得迈不开步,笑着说:“这鸭认主了,你走到哪它们跟到哪,比尚武堂的师弟还听话。”
叶不凡举着赶鸭的细竹竿——这是爷爷用老竹根削的,顶端留着个小小的弯钩,说赶鸭时能勾住跑太快的鸭脖子——在前面慢慢走,鸭子们就排成歪歪扭扭的队跟在后面。刚出村口,就看见叶文平背着竹筐迎面走来,他筐里装着半筐青草,身后跟着他家的二十几只鸭,“不凡,今天去面前河还是鱼塘?”
“去面前河吧,”叶不凡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今儿看着要热,面前河水浅,鸭子能在岸边扑腾,鱼塘水深,怕它们钻进去找不着。”叶文平比叶不凡大三岁,是村里孩子里最稳重的,每次赶鸭都带着他们找最安全的水域,他爹常说他“赶鸭比练武还上心”。
正说着,叶球和叶广也赶着鸭群跑来了。叶球性子最跳脱,手里的竹竿舞得像耍枪,他家的鸭子被他赶得“嘎嘎”乱叫,有两只调皮的趁他不注意,钻进路边的水稻地啄叶子,气得叶球回头就追:“你们这帮捣蛋鬼!跟叶木生似的欠揍!”叶广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铁皮小桶,桶里装着他家的鸭蛋,见了叶不凡就喊:“不凡,我娘今早捡了六个蛋,说等攒多了给你留两个,让你娘做茶叶蛋!”
叶胜来得最晚,他话少,总是安安静静的,但力气最大。他家的鸭群最整齐,他手里不拿竹竿,就靠跺脚和咳嗽声指挥,鸭子们好像听得懂他的指令,走得规规矩矩。他走到叶不凡身边,指了指叶不凡家鸭群里最胖的那只:“它又胖了,跑起来肚子一晃一晃的,像尚武堂挂的沙袋。”
他们四个的鸭群合在一处,浩浩荡荡往面前河去。清晨的田埂上沾着露水,踩上去软乎乎的,稻穗刚抽齐腰高,绿油油的叶子上滚着露珠,被鸭群惊动的蚂蚱“噌噌”往草丛里跳。叶球追着蚂蚱跑,竹竿挥得呼呼响:“看我‘鹰爪功’!抓只蚂蚱给鸭子当点心!”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引得他们都笑,他家的鸭子也“嘎嘎”叫着围过去,以为他要喂食。
“慢点!”叶文平赶紧拉他起来,“赶鸭跟练‘蛇缠步’似的,得稳当,你这毛毛躁躁的,早晚把鸭子赶丢了。”叶球拍着屁股上的泥,不服气地嘟囔:“丢不了!我家鸭子认路,上次我跟叶不凡去掏鸟窝,它们自己回的家。”
说话间就到了面前河。这条河离村子最近,只有二百米,河面不宽,最深处刚没过膝盖,岸边长满了芦苇和狗尾巴草,水底下小石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把鸭群赶到浅水区,鸭子们立刻扑腾着翅膀扎进水里,有的把头埋进水里啄水草,有的用脚蹼划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岸边的泥土,印出一个个小小的鸭爪印。
“热死了!”叶球脱了布鞋就往水里跳,“我先洗个澡凉快凉快!”叶广也跟着脱鞋,叶文平拦住他们:“先看住鸭子!等它们吃够了水草,咱们再到上游洗,上游的水干净,别弄脏了让鸭子喝。”他们就坐在岸边的树荫下,看着鸭子们在水里嬉闹,叶胜捡了块扁平的石头,往水里一扔,“嗖”地掠过水面,打了三个水漂,引得他们都拍手。
叶不凡家最胖的那只鸭子最调皮,不满足于在浅水区待着,扑腾着往河中央游,小短腿划得飞快。叶不凡赶紧站起来喊:“回来!那边水深!”它却像没听见似的,还把头埋进水里找鱼。叶胜突然站起来,几步跑到河边,弯腰捡起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咚”地落在胖鸭子旁边的水里,惊得它猛地抬起头,扑腾着往回游。“这叫‘投石惊鸭’,跟师父教的‘声东击西’一个理。”叶胜难得多说了几句,脸上带着点得意。
太阳升高了,蝉鸣变得响亮起来,河水被晒得温乎乎的。鸭子们吃得差不多了,有的趴在岸边的草地上晒太阳,有的把头埋在翅膀里打盹。叶文平看鸭群安静了,才点头说:“可以去下游洗了,别往深处去,注意脚下的滑石头。”
他们四个脱了褂子跳进水里,河水刚没过小腿,清凉的感觉立刻驱散了热意。叶球最爱打水仗,捧起水就往叶广身上泼:“看我‘力劈华山’!”叶广也不示弱,弯腰泼回水去:“接我‘蛇摆尾’!”水花溅得老高,连岸边打盹的鸭子都被惊动了,“嘎嘎”叫着往远处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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