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日头,依旧毒辣,仿佛要把整个秋天最后的热量都倾泻在这片土地上。上午,镰刀飞舞在叶宋家的稻田里,收割的节奏比前几日更加利落。有了之前两天的配合,山坳村的这群年轻人早已是默契十足。叶不凡、叶月英、叶国、叶木生、潘港娣,加上叶宋自家的兄弟,七八个人如同高效的机器,割、捆、运,一气呵成。汗水浸透了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又被午后的热风吹得半干,留下道道白色的盐渍。叶宋的母亲心疼地送来大桶的凉茶和井水湃过的瓜果,大家围坐在田埂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笑着昨日的趣事和今日的进度。
“下午加把劲,争取日落前收完!”叶宋抹了把脸上的汗珠,黝黑的脸上满是干劲。
“放心,肯定能行!”叶不凡灌下一大口凉茶,清凉感直透心脾,驱散了喉头的燥热。他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叶月英,她正小口啃着一片西瓜,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白皙的皮肤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察觉到叶不凡的目光,她微微抬眼,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带着一种共同劳作后的坦然与亲近。
果然,太阳还未完全西沉,叶宋家田里最后一捆沉甸甸的稻谷已被抬上了板车。看着空荡荡的稻田和满载的收获,一种共同的成就感在每个人心头弥漫。
“走,去晒谷场!”叶月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娘说谷子晒得差不多了,得趁天黑前收起来。”
晒谷场在村中央,此时已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橘红色。经过几天的暴晒,各家各户的谷子都已干透,金灿灿地铺在地上,散发着阳光炙烤后特有的、温暖干燥的谷物香气。叶月英家的谷子摊在晒谷场靠东边的一大片地方,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沉甸甸的金光。李翠兰正拿着长长的木耙,仔细地翻动着最后一点谷子,让它们均匀地吸收着落日最后的余温。
“娘!”叶月英快步跑过去,“我们来了!”
李翠兰闻声抬头,脸上绽开笑容,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好好好!来得正好!刚翻完最后一遍,粒粒都干透响脆了!”她放下木耙,看着紧随其后走来的叶不凡等人,眼中满是感激,“又辛苦你们了,刚收完叶宋家的,水都没喝一口吧?”
“伯奶,不辛苦,趁天没黑,赶紧收起来要紧。”叶不凡笑着应道,目光扫过那片金黄。谷粒饱满,在夕阳下仿佛一颗颗微小的金子,用脚轻轻一拨,便发出“沙沙”的、干燥悦耳的摩擦声。这是农人最爱的声音,意味着辛苦没有白费,意味着仓廪将实。
无需多言,众人立刻分工协作,开始了“收谷入仓”的最后一道工序。叶国和叶宋动作麻利地搬来几卷厚厚的竹席,铺在谷堆旁边。叶月英和潘港娣拿起木耙和竹扫帚,开始小心翼翼地将摊开的谷子向中间聚拢。动作要轻柔,既要聚得快,又要避免谷粒溅出和混杂进泥土碎石。
叶不凡和叶木生则负责最费力的环节——装袋。两人拿起半人高的大簸箕(谷箕),弯腰,深深插入金黄的谷堆中,用力一铲,满满一簸箕谷粒便被舀起。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手臂肌肉贲张。他们将簸箕高高抬起,对准撑开的、足有一人高的厚实麻袋口,手腕一翻,金黄的瀑布便“哗啦啦”倾泻而下,撞击在麻袋内壁,发出沉闷而厚实的声响,如同大地丰收的心跳。细小的金色粉尘在夕阳的光柱里飞扬,带着谷物的甜香。
“满了!”叶木生喊道。叶碧芬立刻上前,用麻线熟练地将袋口扎紧,打上一个结实的活结。一袋、两袋、三袋……金灿灿的“小山”被一点点分割、驯服,变成一袋袋排列整齐、鼓鼓囊囊的“黄金柱”。
夕阳沉得更低了,天边燃烧着最后的火焰。晒谷场上光影流动,每个人的身影都被拉得极长,在金色的谷粒上晃动。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干燥的谷粒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瞬间又被吸收。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尘土与阳光烘焙过的谷香混合的独特气息,这是属于丰收季最朴实的味道。
叶不凡又一次弯腰铲起满满一簸箕谷粒。这簸箕似乎比之前的都要沉。他深吸一口气,腰腹发力,刚要将谷粒倒入袋口,旁边正用力扫着谷子的叶月英突然一个趔趄——她的脚踩到了一颗圆溜的石子。眼看就要摔倒,叶不凡眼疾手快,空着的左手闪电般伸出,稳稳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小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叶月英借力站稳,惊魂未定,脸颊微红:“谢……谢谢。”隔着薄薄的衣袖,叶不凡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手臂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叶月英迅速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扫谷子。叶不凡也若无其事地将簸箕里的谷子倒入袋中,只是心跳似乎比刚才快了几分。
最后一袋谷子终于扎紧了口。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恰好隐没在山脊之后。暮色四合,晒谷场上点起了几盏马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大家疲惫却洋溢着满足的脸庞。李翠兰数了数,整整十五袋饱满的谷子!她激动地搓着手,声音都有些哽咽:“好了好了!总算……总算都收回来了!孩子们,真是多亏了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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