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山河一早就起来了,并不是要赶时间,而是醒得早,醒了后再也无法入睡,干脆看着天亮就起来了。随便买了几个包子边吃边走。
本就住在车站旁边,也没心思多逛,直接上了最快一趟回县城的车,如果快的话,一天就能赶到家。但是年关已近,车上满满当当,而且在半路上上下下的客很多,肯定会晚到,还不是一点点。那时候的班车,除了发车还有人管着差不多以外,出了站什么超载,什么准时到站都只是领导嘴上说说而已,那时为了应付超载问题都是叫乘客到站外面等着,等车出了站再上。所以沈山河估计一天是赶不回家的了。
果然车到站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晚了一个多钟头,到镇上倒是还有一趟车,不过赶回家是不可能的,与其在镇上过夜,沈山河自然更原意在县城待一晚。他想着,还要花点时间再到校园去看看,去重温一下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找了个离学校不远的旅店,沈山河先把所有东西放好,平复一下复杂的心情,慢慢向学校走去。
半年的时间并不长,看门的大爷依然对沈山河有点印象,但也只是觉得眼熟,并叫不出名字来,更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毕业了。现在学校还差几天才放寒假,正是下午上课时间,沈山河用了以前逃课常用的方式骗大爷说他中午请了假去医院打针才回来。大爷也不多说什么,让他进去了。
走过工字楼,沈山河站在花坛锈蚀的铁艺栏杆前,看枯叶纷纷扬扬落在"崇德尚学"的石碑上。教室里零星传来老师上课的声音。花坛一角的那棵银杏树的叶子全掉光了。还记得去年的秋天银杏叶子黄的时候,她站在树下,他用力的踹着树,黄叶飞舞中,她扬起头张开双臂开心的转啊转……可现在树上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里摇曳着无人认领的黄昏。
左手边教学楼上的阅览室门开着,玻璃窗上凝着薄雾,依稀可见当年她踮脚擦拭书架的身影。那时他们总爱在暮色里分享书里的精彩故事,她鼻尖沾着霜花说:“等考上大学,你也写几篇精彩的文章,发表在杂志上,然后放到这里来,让学弟学妹们像我们现在一样的读着。”此刻隔着时空回望,那些未曾实现的心愿都化作窗棂上的冰花,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如梦似幻。
学校后山操场边的老槐树皴裂的树皮上还留着当初的刻痕。树下当年遭受无妄之灾的蚂蚁,我代她向你道歉了。树洞卡着的半截粉色发卡已经不见了,那是她生气时甩向沈山河的,被老槐树宽容的接纳了。他记得她转身奔跑时的羊角辫,像一簇跳动的火苗,在他眼前晃呀晃呀,转眼就被冬风卷进泛黄的回忆里。操场尽头的公告栏还贴着泛黄的校运会海报,她的姓名旁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如今再看,倒像是当年在彼此心空划下的轨迹。
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灯火阑珊中,沈山河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暮然回首,灯光刺痛双眼。
远处教室传来阵阵的欢呼,不知是哪个班级的哪个同学又有了什么精彩的表现惊艳了众人。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她举着荧光棒站在礼堂台阶上,裙摆随着《天鹅湖》的旋律轻轻摇曳。那时的月光比现在更清冷,而他们的倒影在水泥地上交叠,碎成满地星光。
找到最后分手那一夜两人相拥一起的地方,抚摸着那片被泪水滋润过的草地,如今已是枯黄一片。沈山河静静的坐了一会,若不是挑着东西进不了校园,他不会住旅店;若不是挑子还放在旅店,他会在这里坐一夜,哪怕寒风刺骨,他心头依旧火热。直到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才依依不舍的混在活力满满的学生群中出了校门。
——
第二天一早沈山河准备去街上给父母买套衣服,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法肯定的确定尺码。想到父母能说出自己的点点滴滴,而自己却不知道他们穿多大的衣,几码的鞋!无奈的摇摇头,最后干脆给父亲买了块“上海”牌子的手表,给母亲买了个小小的金手镯,不是舍不得买大的,是买了大的母亲会舍不得戴,甚至会要他退回去。
又去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有关木工研究考证方面的书,以及一本古今字对照的词典。沈山河就坐上了回镇里的车。
回到镇上,下了车沈山河稍作停留,吃了点东西便往家里赶去。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远远的便看到了那熟悉的村子的轮廓。
冬日的乡野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远处的山峦蒙着一层薄纱般的雾气,山坡地里的玉米杆东倒西歪,像是大地写下的密密麻麻的诗篇。这条通往家乡的路,沈山河不知走过多少次,却没有一次如今日般感到舒爽热切。
村口的老槐树,依旧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静静地守望着。记忆中,小时候在树下嬉戏,捉迷藏、听老人们讲故事,那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还有离别那天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和母亲执意挥舞在晨光里的皴裂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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