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认出了经常来面馆的程墨。
老板闻言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
“哎,别提了!就前几天晚上,老陈收摊的时候,来了几个生面孔,流里流气的,说话也不干不净,显然是故意找茬,还想砸店!”
“老陈那脾气你是知道的,一点就着,当场就抄起擀面杖护着摊子!”
老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老陈是有点身手,可对方……下手太黑了啊!根本不是普通混混打架,专门冲着他抡勺的右手去的!”
“就一下,骨头当时就断了,我们邻居赶紧报警叫救护车,老陈被抬走的时候,疼得满头大汗,还骂骂咧咧说不让那帮杂种好过呢!”
程墨眼神一冷,问道:“知道在哪家医院吗?”
“就附近的市二院,骨科病房。”老板答道。
程墨道了声谢,立刻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二院。
在医院的骨科病房里,程墨找到了陈天雄。
陈天雄躺在靠门的病床上,一只手臂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吊在胸前。
他脸上还有几处淤青,往日那股子混不吝的精悍火爆气势,此刻被伤病带来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取代。
看到程墨推门进来,陈天雄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和微弱的光亮。
他努力想用没受伤的手臂撑起身子,嘴上却还是那副熟悉的不耐烦口气:
“啧,你小子……怎么跑来了?没事儿,一点小伤,死不了。”
程墨没说话,默默地将路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他的目光落在陈天雄被打着石膏的右手上,问道:“医生怎么说?”
陈天雄啐了一口,像是在吐掉嘴里的晦气。
他语气故作轻松,但眼神深处的黯淡却骗不了人:
“妈的,废了呗,骨头碎得厉害,医生说就算接好了,以后也使不上大力气,别说动手了,想再像以前那样擀面都……难了。”
他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带着一种江湖人特有的沧桑和了然。
陈天雄低声喃喃道:“嘿,这江湖啊,不是你想退就能干干净净退出来的,总有些陈年旧账,打了老的,来了小的,没完没了喽。”
他看得很透,这次来的虽然只是几个不入流的马仔,但手段狠辣,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吃饭的家伙来的。
这说明,真正的仇家已经摸到了他的踪迹,并且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这海城,他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既然还是被找到,那他也该彻底离开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城市,找个更偏僻的地方。
或者,用最后这点力气,把麻烦彻底解决。
只是这右手……
陈天雄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手臂,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甘和决绝。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程墨静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他拉过一张凳子,在病床边坐下。
他看着陈天雄那双因伤痛和落寞而失去光彩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陈叔,跟我走吧。”
陈天雄猛地转过头,像是没听清,随即嗤笑一声:“跟你走?干嘛去?我给你当保安?还是当门房?”
他晃了晃打着石膏的右手。
“我现在这废人样子,能干啥?小子,别他妈瞎可怜我,我知道你家境也就那样,好好上你的学,别管我这老梆子的闲事。”
他心里门儿清,程墨以前为了妹妹的医药费拼死拼活,现在估计也没宽裕到哪儿去,他不想成为这孩子的拖累。
程墨摇了摇头,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沉静和认真:“我不是可怜您,当初我在巷子里快被打死,您让我晚上去摊子帮忙,给我工钱,也不是可怜我。”
他目光直视着陈天雄有些躲闪的眼睛,语气加重:“我能治好您的手,保证比原来更结实,颠勺炒菜,甚至挥拳头,都没问题。”
陈天雄根本不信,差点气笑了:“滚蛋!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吹这么大牛逼了?医院专家都他妈摇头,说能恢复基本功能就不错了,你还更结实?”
他只觉得程墨是年轻人好面子,说大话安慰他。
程墨没有和他争辩医学问题,而是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陈叔,我现在缺少能完全信任、能把后背交出去的人。您,是我心里头为数不多的一个。”
他加重了语气,“这不是可怜,是需求,是我需要您。”
“需要……我?”
陈天雄愣住了,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收起了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嗤笑和不在乎,仔细地、重新打量着眼前的程墨。
几个月不见,这小子变化太大了。
不是穿着打扮,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
眼神里没有了学生时代被生活压榨出的疲惫和隐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仿佛掌控着一切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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