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的脚步停在汉东大学西门岗亭外三米处。
他没往校门走,转身拐向操场铁丝网边的小径,鞋底碾过几片枯槁的法国梧桐叶,“咔嗒” 一声,在夜里格外清。
他在看台第三排的水泥台阶坐下,把黑色背包搁在左侧,然后什么也没做,
等。
十分钟后,侧门传来 “哗啦” 一声金属响。
祁同伟翻进来后,他按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刚把公证材料送过去,你怎么不去四合院?那可是你挣来的‘战利品陈列馆’。”
“讲真,那套院子值多少钱,我半点儿不在乎。”
祁天佑声音没高没低,眼还望着跑道尽头的黑暗,“我在乎的是,有人觉得给点干股,就算把咱们钉死在输家的位置上了。”
祁同伟嗤笑一声,指节敲了敲台阶:“你这是嫌我格局小?”
“不是嫌,是怕。”
祁天佑终于侧过脸,指尖在裤兜里悄悄攥了攥。
他怕的从来不是格局,是哥哥再掉回当年的泥沼,
“哥,你还记得咱爹工伤那天,厂长怎么说的?”
祁同伟的笑一下僵住,眼神沉了下去。
“他说‘合同上没写要赔命’。” 祁天佑的声音慢下来,每个字都带着冷意,
“然后让人把你爸抬到门诊部走廊,连救护车都不肯叫。那时候你多大?十六岁。”
“我在西北老家啃冷馍、数着日子等粮票的时候,你在京州街头跟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就为了给咱爹讨个说法。”
祁同伟低下头,双手在膝盖上搓着,指节搓得发红,像要把当年的委屈搓掉似的。
“讲真,你后来怎么走的,我都知道。” 祁天佑的语气平得像在读一份旧档案,却戳得祁同伟心口发紧,
“你求人,你低头,你在陈岩石家门口跪到天亮,喊‘叔’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你拼命往上爬,可越往上,路越黑。最后碰毒品生意,不是你贪钱,是你觉得只有那条道,能护住身后的人,对吧?”
“谁告诉你的?” 祁同伟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在路灯下格外扎眼。
“没人告诉我。”
祁天佑打开背包,抽出那本牛皮笔记本。
他翻开一页,推到祁同伟面前,“是我亲眼见过的。”
纸页上是他惯有的工整字迹,用蓝黑钢笔分了三栏:
时间栏的数字棱角分明,事件栏的叙述简到刻薄,结局栏的字却压得格外重。
二〇一七年六月:山水集团资金链断裂,祁同伟为筹款介入境外洗钱通道;
二〇一八年三月:遭赵瑞龙设局栽赃,涉毒指控成立,羁押期间无一人探视;
二〇一九年四月五日:汉东省公安厅大楼前,开枪拒捕,子弹穿颅时,口袋里还揣着咱爹的旧照片。
最后一行字被红笔重重画了道下划线,像道血痕:
死后定性为 “堕落典型”,母校摘去其优秀校友牌,族谱里把 “祁同伟” 三个字划得只剩墨团。
祁同伟盯着那页纸,伸手想去碰纸页,到了半空又缩回来 。
那上面写的不是字,是他不敢想的结局。
“你…… 伪造这些干什么?想吓我?”
“我不是在吓你。”
祁天佑合上笔记本,指腹蹭过封面的烫金字,
“我是想让你看清,这条路早就被人画好了终点线。你以为是在突围,其实是在按别人写的剧本走。”
“剧本名我都给你想好了,叫‘底层精英的自我毁灭流程’。”
“操!”
祁同伟一拳砸在水泥台阶上,震得旁边的枯草都颤了颤,
“你是说我不配翻身?说我除了歪门邪道,就没别的路走?”
“我是说你不该重蹈覆辙。” 祁天佑看着他,
“你有胆量,敢冲敢拼,可你总想着借别人的势。”
“赵立春把你当枪使,高育良把你当棋子,到最后,你还是一个人跪着,跟当年在陈家门口没两样。”
“那你说怎么办?”
祁同伟咬着牙,“凭我们俩?能掀了赵立春他们的桌子?”
“不掀桌子,我们来定规则。”
祁天佑从口袋掏出张 A4 纸复印件,纸边被反复折过,印着 “省文旅厅《关联交易审查细则》草案(审议稿)” 的标题,墨迹还带着点未干的潮意。
这是他凌晨刚从内部渠道拿到的。
他把纸摊在膝上,指尖点向第七条,“你看这里,‘非上市公司股权置换需提交资产溯源说明’。赵德汉他们签的那份干股协议,连资产来源都查不清,根本经不起这一条查。”
“你是说…… 那笔交易会出问题?” 祁同伟的声音放低了,眼里多了点盼头。
“不会。” 祁天佑把纸折回来,指尖捏着纸角,“因为我让公证处用了双轨备案系统。表面走的是民间借贷流程,实际触发的是文化产权交易监管通道。”
“现在那份协议,在法律上属于‘待核查资产对冲案例’,三年内不会进入常规审计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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