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渐歇,寒风却愈发刺骨。制作点内,最后一锅驱寒膏在陶釜中咕嘟作响,散发出今冬最后一股浓郁的辛香。原料告罄,为期近月的“合作生产”即将暂告一段落。空气中弥漫的,除了药味,更有一股无形的、关乎利益分配的紧张气息。
林薇薇心知,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与赵里正的第一轮“分红结算”,不仅关乎她能拿到多少实实在在的好处,更是一次对其态度、底线及未来合作模式的直接试探。她必须慎之又慎。
她提前两日便开始默默清算。依据记忆与零星记录(刻在隐秘树皮上的符号),她大致估算出总耗用的各类原料数量、成品膏药罐数、以及通过以物易物和微薄铜钱换回的大致总收益(粮食、布匹、杂物折算成铜钱)。她不敢算得太精确,以免引人怀疑,但心中必须有杆秤。
结算前夜,赵里正派人传话,让她次日午后去里正家一趟。
是日,林薇薇换上那身最整洁却也最显朴素的旧衣,将情绪调整到恭敬、忐忑又带点期盼的状态,准时来到里正家。
堂屋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寒意。赵里正端坐主位,面前摊着一本粗线订的账册和一把算盘。旁边坐着那位曾参与“听取”方子的徐三公,似是作为见证。气氛略显正式。
“薇薇丫头来了,坐。”赵里正笑容和煦,指了指下首的凳子。
“谢里正叔,谢徐三公。”林薇薇恭敬行礼,小心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
“今日寻你来,是为清算今冬这驱寒膏的收支账目。”赵里正开门见山,手指点着账册,“此番制作,承你献方出力,指导有方,乡亲们受益,村里也得了些微薄收益,皆大欢喜。依先前所言,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林薇薇垂首道:“全赖里正叔调度有方,各位婶子辛勤劳作,晚辈不过略尽绵力,不敢居功。”
赵里正呵呵一笑,开始拨打算盘,一项项报数:“今冬共耗用生姜XX斤、肉桂X斤、红花X两……这些物料,皆由村里垫钱购置,折合铜钱共XXXX文。”他报出的数字,比林薇薇暗中估算的略高,却也在合理浮动范围内,难以挑剔。
“制成膏药共XX大罐,分装小罐XXX个。除却免费赠予村中贫困病患试用XX罐外,余下换取粮食XXX斤、粗布X匹、鸡蛋XXX枚、另得铜钱XXXX文。”他报出的收益总数,则比林薇薇估算的略低,尤其是铜钱部分,似乎少了一些。
林薇薇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小小的“技术处理”,在她意料之中。赵里正不可能将全部收益如实相告,必然要从中截留一部分,作为“管理费”或落入自己囊中。
“扣除物料成本,”赵里正拨完最后一颗算珠,抬头道,“净收益折合铜钱约XXXX文。依先前约定,予你两成作为酬劳,便是XXX文。另,你指导辛苦,期间你家所用柴火、灯油亦算公中开销,再额外补贴你粮食五十斤,粗布半匹。你看如何?”
他给出的“两成”是基于他计算出的“净收益”,且额外加了点补贴,听起来颇为大方厚道。若按此数,林薇薇能拿到手的,约合近一贯钱(一千文)的铜钱和实物,对于普通村户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横财。
然而,林薇薇心中清楚,实际总收益绝不止于此,她的两成本应更多。但她深知,此刻绝不能计较,更不能质疑账目。所求并非一时之利,而是长远之安与合作之机。
她立刻露出受宠若惊、难以置信的表情,连忙站起身,手足无措道:“这……这如何使得?太多了!晚辈何德何能,受此厚赏?驱寒膏能成,全仗里正叔与村里支持,晚辈万万不敢拿这许多!日常柴火灯油,本是份内之事……”
她极力推辞,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赵里正与徐三公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满意。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诶,不必推辞。”赵里正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乃常理。你献方出力,理应所得。这些钱粮,你安心收下,也好改善家中光景,不负你一番辛苦。”
“既如此……晚辈……晚辈叩谢里正叔、徐三公恩典!”林薇薇这才“勉强”接受,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哽咽。
赵里正满意地点点头,让徐三公将准备好的铜钱(一串整钱加些散钱)和一张领取粮食布匹的条子交给林薇薇。
沉甸甸的铜钱入手,林薇薇心中却无太多喜悦,只有冰冷的计算与警惕。这笔钱,离五两“落地银”的目标仍差很远,但已是重要积累。更重要的是,她通过“服从”与“感恩”,暂时巩固了赵里正的信任。
“如今冬寒渐退,驱寒膏需求将减。”赵里正话锋一转,进入正题,“然此膏药效颇佳,名声已外传,就此停产,未免可惜。薇薇丫头,依你之见,此后该当如何?”
试探来了。林薇薇早已打好腹稿,恭谨答道:“回里正叔,驱寒膏虽好,然其性偏温燥,春夏之季恐不宜多用。且原料中如威灵仙等物,春夏采集不易,炮制亦更需讲究。依晚辈浅见,或可暂缓大规模制作,待秋冬再行复产。期间若有个别急需者,或可小量配制,以免技艺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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