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盐的阴影如同盘踞在冼家村上空的秃鹫,投下令人窒息的不祥。林薇薇深知,危机已迫在眉睫,赵守仁的猜忌与王二的鬼祟交织成一张危险的网,随时可能将她吞噬。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而能给予她指引的,唯有迷魂涧中那位深不可测的邓老者。
这一次进山,心境与前次截然不同。少了些许求知的渴望,多了几分求存的急迫与沉重。她精心准备了拜礼:一小罐用新法炒制、香气更醇的野茶,几块掺了蜂蜜和坚果、精心烤制的干粮,以及——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带上了——一小包用油纸密密封好的、从废铺门缝下刮取的盐粒样本。
踏着晨露,她再次深入云雾缭绕的迷魂涧。谷中秋意更浓,层林尽染,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她于老地方驻足,深吸一口清冷潮湿的空气,朗声通传,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就在她以为老者今日不会现身时,崖壁上方传来熟悉的窸窣声。邓老者飘然而下,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眉头微蹙:“神色惊惶,气息浮躁。又惹了甚么祸事?”
林薇薇心中一酸,强自镇定,恭敬行礼,奉上礼物:“晚辈不敢隐瞒,确已身陷危局,特来求老先生救命!”她将周记废铺夜半异动、猪崽蹊跷死亡、自己发现盐粒、以及赵守仁近日异常警惕等事,条理清晰却难掩焦虑地尽数道出,末了,她取出那包盐粒,“晚辈怀疑,此物极可能是私盐!王二等人受周掌柜指使,暗中运走,却遗漏少许,酿成祸端。如今里正似已起疑,村中暗流涌动,晚辈身份敏感,恐成众矢之的,万求老先生指点迷津!”
她言辞恳切,将自身困境与担忧和盘托出,不再有丝毫隐瞒。
邓老者静静听完,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却无太多意外之色。他并未去接那盐粒,只瞥了一眼,哼道:“私盐?周富贵那蠢货,果然贼心不死,竟敢沾惹这等杀头的勾当!真是自寻死路!”
他踱步片刻,忽而看向林薇薇:“你既已发现痕迹,为何不暗中禀报那赵里正?或许可立功自保?”
林薇薇苦笑摇头:“晚辈岂敢?里正心思难测,若他本就知情,或欲独吞,晚辈举报便是自投罗网;若他不知,骤然得知此等重案,为撇清干系,极可能拿晚辈这流放之人顶罪!无论哪种,晚辈皆难逃一死。”
“嗯,还算有些脑子,未利令智昏。”老者微微颔首,语气略缓,“那你待如何?莫非想凭一己之力,查清此事,扳倒里正不成?”
“晚辈不敢有此妄念!”林薇薇连忙道,“晚辈只求自保,求一安身立命之法。恳请老先生教我,该如何应对眼下局面?是该彻底隐匿,置身事外?还是……另寻他途,谋一线生机?”她将选择权交予老者,姿态极低。
邓老者凝视她片刻,忽然冷笑:“隐匿?置身事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私盐案发,一村皆可能被牵连核查,你这流放之身,首当其冲,如何能置身事外?”
林薇薇心中一寒,这正是她最恐惧的。
老者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然,危机危机,危中有机。赵守仁此刻,想必比你更慌。他欲压下此事,又恐东窗事发;想追查私盐下落,又怕引火烧身。此正是你可利用之处。”
“利用?”林薇薇茫然。
“示之以‘弱’,挟之以‘秘’。”老者缓缓道出八字,“你既已察觉蛛丝马迹,便可成为他眼中的‘知情者’。你需让他觉得,你已知晓些许内情,却因畏惧而绝不敢外泄,只求自保,且……或许还能为他所用,替他暗中留意村中异常,成为他的‘耳目’。如此,他为封你之口,暂不会动你,甚至可能稍作安抚。”
林薇薇豁然开朗!主动成为赵守仁眼中的“可控知情者”,反而可能获得暂时的安全!
“然……如何让他相信晚辈只求自保,且愿为他所用?”她急切问。
“这便是你的本事了。”老者瞥了她一眼,“言语机锋,神态举止,皆可传递信息。你可借日常言行, subtly 透露出你的‘恐惧’与‘无助’,以及对‘安稳’的极度渴望。甚至可‘无意’间提及夜间难眠,常闻村尾异响,心中惶恐,求他庇护……点到即止,引他自行揣测。他若问起,便含糊其辞,只道眼花耳误,绝不可直言盐事。他自会明白。”
“此外,”老者继续道,“你需暗中留意村中进出车辆、陌生面孔、以及……村外可能藏匿货物之处(如废弃窑洞、密林深处)。若有发现,不必声张,更不必自行探查,只需默默记下。关键时刻,此等信息,或可成为你与他交易的筹码,或自保的盾牌。”
林薇薇心领神会,这是要她以静制动,收集信息,以待时机。
“那……王二等人,及可能藏匿的私盐……”她仍不放心。
“那不是你该碰的。”老者语气骤冷,“那是漩涡中心,碰之即碎。你的任务,是活下去,等待漩涡自行消散,或……将他拖入漩涡。记住,你的优势在于‘弱’与‘暗’,而非‘强’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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