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坊的“百草轩”在悄无声息中运转了半月有余。生意虽未至门庭若市,却也如涓涓细流,渐渐汇聚起一批稳定的熟客。铺子里终日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茶香,混合着新木与纸张的气息,形成一种独特的安宁氛围,与坊内书局、琴行的文雅格调相得益彰。林薇薇每日里或坐堂看诊(仅限于食疗咨询),或指点石头辨识药材、炮制茶饮,或在后院静静研制新方,日子过得充实而平静。
然而,这平静之下,暗流始终涌动。林薇薇心知,自己另立门户之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济世堂李掌柜非等闲之辈,悦来居更是虎视眈眈。她如同在薄冰上行走,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
这日午后,天色微阴,店内客人稀疏。林薇薇正伏案誊写一份改良过的“四时花卉饮”方子,门帘轻响,一位熟客走了进来,是隔壁“墨香斋”的老掌柜。老掌柜平日喜好林薇薇这里的“清心忘忧饮”,时常过来小坐片刻。
“林掌柜,忙着呢?”老掌柜笑呵呵地打招呼,自行在惯常的靠窗位置坐下。
林薇薇起身相迎,笑道:“冯掌柜来了,还是老规矩?”一边示意石头去准备茶饮。
“老规矩,老规矩。”冯掌柜摆摆手,看似随意地闲聊道,“说起来,前两日我一位老友从城西过来叙旧,言谈间提起,说那边也有一家‘百草轩’,生意颇好,掌柜的也姓林,且是位年轻女子。我听着稀奇,莫非是林掌柜的分号?”
林薇薇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边将誊好的方子收好,一边从容应道:“冯掌柜说笑了。城西那家,确是晚辈之前打理的一处分号,承蒙济世堂李掌柜看重,交由晚辈经营。至于清平坊这家,乃是晚辈见此地清雅,客源亦与药膳相合,故而筹措了些许本钱,试着自己经营,小本生意,不敢与济世堂的产业并论,更谈不上分号了。”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与城西店的关系,又点明了清平坊店的独立性,且将姿态放得极低。
冯掌柜是人精,闻言捻须笑道:“原来如此。林掌柜年轻有为,独立经营,不易啊。不过,你这儿的茶饮糕点,确实别有风味,比之城西,似乎更精致些。” 这话似夸赞,又似试探。
林薇薇谦逊道:“冯掌柜过奖了。两地客源不同,产品略作调整,因地制宜罢了。还需您这般老主顾多多提点。”
二人又闲聊几句,冯掌柜便端着茶自去窗前品读带过来的书卷了。林薇薇坐回柜台后,心绪却难以平静。冯掌柜看似无意的闲谈,传递了一个明确信号:她独立开店的消息,已经开始在特定圈子里流传了。这或许并非恶意,但李掌柜那边,恐怕很快就会知晓。
果然,不出三日,钱管事便出现在了清平坊“百草轩”的门口。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进门四下打量一番,对着迎上来的林薇薇拱手道:“林掌柜,恭喜恭喜啊!没想到您不声不响,在这清平坊开了这么一家雅致的铺面,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林薇薇心中凛然,知道正主来了。她面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还礼道:“钱管事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快请里面坐。不过是小打小闹,混口饭吃,怎敢劳您亲自过来。” 她将钱管事引到内间雅座,吩咐石头上最好的“明前云雾”(这是她特意备下招待贵客的,并非药茶)。
钱管事坐下,品了口茶,赞道:“好茶!林掌柜这儿,果然都是好东西。”他放下茶盏,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店内陈设,叹道:“说起来,林掌柜在城西分号做得好好的,李掌柜也时常夸您能干,怎的突然想起要自立门户了?可是堂里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 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
林薇薇早料到有此一问,神色坦然中带着几分诚恳,答道:“钱管事言重了。济世堂与李掌柜对晚辈的恩情,晚辈时刻铭记在心,岂敢有半分不满?只是……”她略作停顿,似在斟酌言辞,“只是晚辈年轻,总想着能否凭自己微薄之力,闯荡一番,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城西分号乃堂里产业,晚辈兢兢业业,唯恐有负所托,然终究是为人管事。开这清平坊小店,虽艰辛,却是自己的心血,更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经营药膳,尝试一些新的可能。此举绝无背离堂里之意,实是晚辈一点私心,想看看不同的路径。城西分号,晚辈仍会尽心尽力,直至堂里找到合适人手接手。还望钱管事和李掌柜能够体谅晚辈的莽撞。”
她这番话,既表达了对济世堂的感恩,又坦陈了独立发展的意愿,将动机归结于“个人历练”和“探索新路”,合情合理,且承诺会妥善交接城西事务,姿态放得极低,给足了对方面子。
钱管事眯着眼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未置可否。半晌,方道:“林掌柜有志气,是好事。李掌柜也常说,年轻人,有闯劲是好的。只是……”他话锋一转,“这药膳一行,水深得很。单打独斗,不易啊。悦来居那边,想必林掌柜也深知其行事风格。独立经营,风险自担,堂里怕是……不便过多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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