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府徐夫人的请柬,在年节过后的第一个晴日送达“百草轩”。素雅的笺纸上,墨迹清润,言辞恳切,言及“久未晤面,闻掌柜近来于药膳之道又有精进,心甚慕之,特邀过府一叙,兼有琐事请教”,落款处是徐夫人娟秀的私印。
林薇薇手持请柬,心绪微澜。自年前为徐夫人定制调理药膳以来,双方关系一直维持着一种客气而疏离的稳定。徐夫人满意于效果,按期支付费用,却鲜少主动邀约。此番突然相请,且语气比以往更加亲和,所谓“琐事请教”,恐怕并不简单。
她不敢怠慢,仔细梳洗,换上一身干净得体的藕荷色细布襦裙,外罩月白比甲,发髻简约,仅簪一支素银簪子,既显尊重,又不失药膳师的本分。临行前,她特意带上了近期研读《百草归真》时,针对中年妇人秋冬易气血两虚、春夏易心火亢盛的特点,构思的几款应季调理茶饮的简要方子,以作不时之需。
通判府依旧门禁森严,但门房显然已得吩咐,见是林薇薇,恭敬地引她入内。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徐夫人日常起居的暖阁。阁内暖意融融,陈设雅致,徐夫人正坐在临窗的榻上,手持一卷书册,见林薇薇进来,含笑放下书卷,示意她坐下。
“林掌柜来了,快请坐。年节繁忙,一直未得空请掌柜过来坐坐。”徐夫人语气温婉,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番,点头道,“掌柜气色愈发好了,想必是诸事顺遂。”
林薇薇微微躬身:“托夫人的福,小店一切安好。夫人相召,不知有何吩咐?”
徐夫人饮了口茶,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似闲聊般道:“前些时日,府中一位老嬷嬷的母亲,患了咳疾,久治不愈,后来听闻是得了掌柜的指点,用些寻常饮食调理,竟日渐好转。嬷嬷感念不已,在我面前夸了掌柜好几次,言道掌柜不仅手艺好,更难得是这份仁心,对贫苦人亦能耐心细致。”
林薇薇心中一动,想起年前那位愁眉妇人,没想到竟是通判府的下人。她谦逊道:“夫人谬赞了。晚辈不过是略尽绵力,食养调理本需耐心,因人而异,谈不上仁心。”
徐夫人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掌柜过谦了。如今这世道,似掌柜这般既有真才实学,又不慕虚荣、心系贫弱的,实属难得。”她顿了顿,语气微沉,转入正题,“不瞒掌柜,今日请掌柜来,确有一事相商,或许……还需掌柜相助。”
林薇薇神色一凛:“夫人请讲,但凡晚辈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徐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那抹惯有的轻愁似乎浓了些:“此事关乎小女。小女年已及笄,性情温婉,略通诗书,原本……今岁春上,州府需甄选良家女,充实宫中浣衣局,虽非采选秀女,却也需品貌端正、身家清白。我家老爷之意,本不欲让小女参与此等杂役之事,然上命难违,名册已报,恐难更改。”
林薇薇心中了然。宫中浣衣局,虽非后宫嫔妃之所,但也是侍奉皇家的地方,规矩森严,劳作辛苦。徐夫人爱女心切,自然忧心。她谨慎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徐夫人压低声音:“遴选在即,首要便是查验身体,需康健无隐疾。小女素来体弱,尤其每逢春夏之交,便易心烦气躁,寝食难安,肌肤亦生细疹。虽非大病,但若在查验时发作,恐有碍观瞻,甚至落选。落选事小,若因此留下‘体弱’之名,于将来婚事亦有碍。故想请掌柜,能否在小女参选前这一两月内,设法为其调理,务求届时气色红润,身心安泰,平安度过此关。”
原来如此!这是要她为通判小姐做“考前冲刺”调理,确保其以最佳状态通过宫廷遴选的身体检查!此事关乎小姐前程,责任重大,若调理得当,自是功劳一件;但若稍有差池,或在调理期间小姐身体出现任何波动,她都难辞其咎!
风险与机遇并存!若能成功帮助通判小姐,她与通判府的关系将不再是简单的供应商与客户,而是更深层次的信任与倚重,这无疑是一张极具分量的护身符。但此事难度极高,时间紧迫,且小姐体质特殊,需极其谨慎。
林薇薇迅速冷静下来,沉吟道:“承蒙夫人信重,晚辈感激。只是小姐千金之体,调理之事关乎重大,晚辈需得先为小姐请脉,细问情由,方能拟定稳妥方案。不知可否让晚辈见小姐一面?”
徐夫人见她并未大包大揽,反而先要求诊察,心中更添几分信任,点头道:“理当如此。”便命丫鬟去请小姐。
片刻后,一位身着浅绿衣裙、面容清秀、举止文静的少女在丫鬟陪伴下袅袅而来,正是通判府千金陈小姐。她见到林薇薇,微微颔首见礼,仪态端庄,但眉宇间确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郁色,细看之下,肤色虽白,却不够莹润,嘴角处似有极淡的红点。
林薇薇请陈小姐坐下,先是温和地拉了些家常,缓解其紧张情绪,然后才仔细为其诊脉(征得同意后),观其舌苔,又细致询问了其平日的饮食喜好、睡眠情况、情绪波动以及细疹发作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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