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的新土还未干透,范正鸿的军队已经踏上了向内陆进发的征途。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如同一把尖刀,直指九州的心脏——太宰府。
太宰府,曾是西海道总府,是整个九州的行政与军事中心。虽然随着律令制的衰败,其权柄早已被地方豪强和寺社侵蚀,但作为一座宏伟的城池,它依然是九州最重要的象征。
当范正鸿的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太宰府的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惊慌失措的卫兵。他们听说了滩涂上的惨剧,那场坑杀四千精锐的屠杀,以及第一勇士只被一招斩杀,恐惧,早已在城中蔓延。
范正鸿负手立在乌木大图前,身后只点一盏鲸油灯,灯焰被夜风吹得猎猎如旗。地图上,本州岛像一条弯弓,京都便是弓弦最紧处;而弓背最隆起的“大和”二字旁,被朱笔圈出一座城——太仓。
“太仓天守,”闻焕章低声道,“乃源氏旧根,今归大仓源左卫门辖制。此人表面是商贾,实掌关西阴阳师,豢养妖兵三千。最棘手的,是他以古战场亡魂为祭,召出式神大天狗·鞍马山王,羽翼一展,可令千骑腾空,口吐风火。”
“让陈希真、关胜去。我给他们一夜,破城、斩神。”
乌云压月,天守飞檐上,一张赤红“猿面”缓缓浮现。面具后,漆黑羽翼张开三丈,金铜羽根碰撞,发出铁笛般的尖啸——大天狗现世。它手执团扇,扇骨以人胫雕成,只一挥,夜风化作龙卷,把护城橹楼连根拔起,数十守卒被卷上高空,又重重摔成血雨。
城下,燕云别动队三百人,皆披玄色罩袍,马蹄包革。关胜横提青龙偃月,抬眼望见那遮天之翼,丹凤眼微阖:“关某斩人无数,斩神,还是头一回。”
陈希真鹤氅飘飘,手托一盏七星铜灯,灯芯竟是一缕青烟凝成的“关”字篆符。他并指呵气,符火骤旺,照出关胜眉心一点朱砂——神降印。
“关将军,可敢借身于关圣帝君?”
关胜大笑,翻腕割掌,血洒刀背:“某之躯,便是帝君之躯!”
陈希真踏罡七步,以血为墨,在刀脊上疾书:
“汉寿亭侯·关云长!”
七字成,天空“咔嚓”一声裂响,乌云被一道青雷劈开,月光化作银瀑,正落在关胜顶门。雷光里,但见他凤目重睁,瞳仁竟成重瞳,长髯无风自鼓,卧蚕眉倒插入鬓——关公显圣!
关胜(帝君)单手提刀,另一手虚握,青烟凝成一柄九尺冷艳锯,刀背镌“青龙”二字,刀锋却燃赤焰,如汉家烽火。他抬手,刀指檐头天狗,声若洪钟,震得满城铁瓦齐鸣:
“妖孽!汉将面前,安敢张翼!”
大天狗怒啸,团扇猛挥,黑风化作千万翎刃,铺天盖地而来。关公不躲不闪,只把偃月刀倒插于地,左手捋髯,右手掐诀:
“——春秋斩!”
刀光一闪,时间仿佛被切成两截:前半截还是黑夜,后半截已见晨曦。所有人只觉眼前一亮,再睁眼时,漫天黑羽已被居中劈开,化作灰雪簌簌而落。大天狗胸口,一道赤线自眉心延至腹下,金羽齐根而断,血如墨汁,喷在城壁,竟腐蚀出累累焦痕。
式神遭创,凶性更狂,举臂拔下腰间朱漆太鼓,以人骨槌猛击。鼓声一响,地底“咔嚓咔嚓”爬出无数无头武士——乃当年打毛人战死的亡魂,颈腔尚冒幽火,持断枪残刀,齐扑关胜。
关公丹凤眼微垂,刀锋拖地,划出一道半月青弧:
“既无首级,关某送尔等一个!”
语罢,刀随身转,一招**“春秋半月”**化作百丈刀幕,青芒横扫。所过之处,无头亡魂如麦秆齐折,颈腔内幽火被刀风吸尽,凝成一颗硕大“火首”。关公探手抓住,反手一掷——火首直飞月见橹,正嵌在大天狗面具之口,轰然爆裂。
“嘭——!”
朱漆太鼓碎成千片,大天狗面裂猿喙,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羽翼自燃,黑火冲天。它欲借风遁走,关公已腾身而起,脚踏七星,青龙刀高举过头:
“关某这大刀,从不斩无名之辈,可惜今日竟斩你这鼠辈的狗头。”
一刀劈落,夜空出现一道青雷凝成的“关”字,长三十丈,自九天斩下。雷刀过处,大天狗连羽带骨,被居中剖为两半,尸身尚未落地,已化作漫天黑灰,被海风一吹,散入浪里,再无踪影。
式神既斩,阴阳寮的铜镜、咒符同时炸裂,大藏氏守军神魂俱丧,跪地呕吐黑血。陈希真趁机祭出五雷天罡火符,引青雷连环劈碎天守金库铜门。雷火照耀下,库内金砖码如城墙,映得人脸皆成金色。
关胜(帝君)收刀,重瞳渐褪,长髯却犹带青焰。他望向东方既白的天际,声低若自语:
“某去也。愿后世——”
“——再无刀兵。”
青烟一缕,自关胜顶门逸出,化作模糊云纹,消散于晨曦。关胜身形一晃,恢复本色,只觉虎口微热,刀背“青龙”二字已淡不可见。他转身,对陈希真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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