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驾的滚滚车轮,碾过泥泞,带走了人王的威严与冷酷。
留下的,是一地狼藉,和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永安侯的血,还在温热地流淌,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映照着一张张惨白惊恐的脸。
那股浓郁的血腥与骚臭混合的气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亚相比干手握王剑,血珠顺着剑锋,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他成了执刀的阎王。
他缓缓转身,那双浑浊的老眼,看向了身旁垂手而立的姬昌。
“副使大人,该你动笔了。”比干的声音沙哑,不带丝毫感情,“将永安侯谋逆一案,记录在案。每一个字,都不能错。”
姬昌依旧躬着身,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他只是平静地提起那支沾染了血星的毛笔,声音古井无波。
“下官,遵命。”
他开始书写,笔锋稳健,字迹工整,仿佛在抄录一篇与己无关的文章。
只是,他衣角那抹刺目的鲜红。
那些跪在地上的王公贵族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前几天还被他们奉为神明的“在世圣人”,此刻,却像个小吏一样,为那个刚刚屠杀了他们同伴的刽子手,研墨记事。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们心底升起。
他们终于明白,这盘棋,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一个胖得流油的伯爵,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连滚带爬地跪到公堂前,将一卷用锦布包裹的田契,高高举过头顶。
“亚相大人!罪臣……罪臣愿献上所有田亩!只求……只求大人饶我一命!”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噗通!噗通!”
一时间,下跪声此起彼伏。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族们,此刻争先恐后地爬上前来,将自家的身家性命,哭喊着奉上。
他们不敢再有任何侥幸。
比干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只是对姬昌说了一句:“西伯侯,把这些,也都记上。”
……
龙德殿。
苏妲己听完刘全眉飞色舞的汇报,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一页书。
“主子,您是没看见!那姬昌的老脸,都绿了!跟咱们后园池子里的青苔一个色儿!”
刘全说得口沫横飞,“他现在就是亚相手底下的一条狗!让他写字就写字,让他站着就站着,大气都不敢喘!”
胡喜媚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姐姐,那条狗会咬人吗?被逼急了的狗,是不是特别凶?”
王贵人则满脸忧虑:“主子,亚相大人今日杀了人,这梁子算是结死了。他手握王权,万一……”
“一把刀,会有自己的想法吗?”
苏妲己放下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比干现在,就是大王手里最锋利的刀。他自己也清楚,从他挥剑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抿了口茶,继续道:“他现在是孤家寡人,满朝贵族都恨不得生啖其肉。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大王。”
“所以,他只会把这把刀,磨得更利,用得更狠。因为他若不狠,死的就是他自己。”
王贵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苏妲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向刘全。
“对了,我让你给亚相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刘全连忙躬身:“回贵人的话,奴才已经派人,将您赏赐的千年老参和天山雪莲,送到了亚相府上。”
“嗯。”苏妲己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替我传句话。”
“就说,本宫听闻亚相府最近不太平,怕有宵小之辈惊扰了亚相大人。已请示大王,特调派一队禁军,日夜守护相府安全。”
刘全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哪里是守护?这分明是监视!
是把比干这头刚见了血的猛虎,彻底关进笼子里!
这位苏贵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让人心惊胆寒了。
“奴才……遵命!”
……
那间四处漏风的“西伯侯府”。
姬昌一回来,就走到了院子里的水井旁,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自己的双手。
那衣角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变成了暗褐色,无论怎么搓洗,都留下一片淡淡的印记。
“父亲!”
伯邑考双眼通红,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们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他一拳砸在腐朽的井沿上,“那个妖妃!她把您当猴耍!把我们西岐的脸面,扔在地上踩!我们现在就是全朝歌的笑话!”
姬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盆里那浑浊的水。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小看她了。”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睿智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深深的疲惫。
“我以为,我的对手是帝辛。我以为,我是在和人王对弈。”
他自嘲地笑了笑,“到头来才发现,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她棋盘上的子。”
“那个女人,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用最恶毒的阳谋,将我们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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