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殿,偏殿。
刘全躬着身子,满脸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都有些尖细。
“贵人!那老狐……咳,那太师大人,他接旨了!不仅接了,还磕头谢恩,说要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奴才看他那样子,怕不是被吓傻了!”
苏妲己正用一根金钗,懒洋洋地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闻言连眼皮都没抬。
“傻了?他要是傻子,这朝堂上,怕就没几个聪明人了。”
刘全一愣,随即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密信,双手奉上。
“贵人神机妙算!这是奴才刚收到的,亚相大人府上派人送来的。”
苏妲己瞥了一眼,王贵人连忙上前接过,拆开递到她面前。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语,将首相商容等人求见之事,说得清清楚楚。
“呵。”苏妲己发出一声轻笑。
这比干,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上道。
“姐姐,什么上道呀?是上街的意思吗?是不是可以去买好吃的了?”胡喜媚啃着一块桂花糕,凑了过来,大眼睛里全是好奇。
“喜儿,”苏妲己放下金钗,捏了捏她沾着糕点屑的脸蛋,“比干这老头,把自己变成了一把刀。他怕自己生锈了,就主动找了块磨刀石,磨了磨自己。”
胡喜媚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刀为什么要磨自己呀?它不疼吗?那块磨刀石,是石头做的吗?硬不硬?硌牙吗?”
苏妲己:“……”
她决定放弃这个话题,转头对刘全吩咐道:“这封信,找个合适的机会,‘不小心’让大王看见。”
刘全心领神会,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这位贵人,这是要用比干的投名状,去彻底断了那些老臣的念想啊!
“奴才遵命!”
“还有,”苏妲己的声音变得有些玩味,“姬昌那边,怎么样了?”
刘全连忙回道:“回贵人,那老头谢完恩,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苏妲己笑了笑:“他这是在磨另一把刀呢。一把,看不见的刀。”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外灰蒙蒙的天空。
“传令下去,明天太师大人讲学,任何人不得阻挠。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要多少人听,就给他找多少人。”
“他不是想当圣人吗?那就让他,当个够。”
……
第二日,清晨。
朝歌城南的贫民窟,比过节还要热闹。
昨日那片血腥的公堂旧址上,不知何时,已经搭起了一个半人高的简陋木台。台子不大,只放着一张破旧的桌案,一个蒲团。
台下,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有衣衫褴褛的本地住户,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城中百姓,甚至还有一些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的官府探子。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西伯侯,不,现在是太师大人了,要在这里讲学!”
“讲什么学?他都被大王削了权,跟个泥菩萨似的,还能讲出什么花来?”
“嘘!小声点!我听说,是讲忠君爱国之道!我看呐,就是大王让他来,当着咱们的面,自己打自己的脸!”
“那可有好戏看了!”
就在众人议论声中,一身素色布衣的姬昌,在伯邑考的搀扶下,缓缓走上了木台。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荣耀与屈辱的太师官服,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乡间老学究。只是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让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姬昌在蒲团上盘腿坐下,目光温和地扫过台下每一个人。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对着众人,微微躬身一礼。
台下的百姓们都愣住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大人物,肯向他们这些泥腿子行礼?一时间,不少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老朽姬昌,奉大王之命,在此开坛讲学。”
姬昌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今日,我们不讲深奥的大道理,只讲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下的君王,被称为‘天子’。何为天子?上天之子也。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天子要爱护自己的子民,就像爱护自己的孩子。”
他的话语简单易懂,台下的百姓们听得聚精会神。
“君王爱民如子,子民,自然要敬君如父。这,便是最朴素的忠君之道。”
“可若是,君王不再爱护自己的子民呢?”姬昌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
“若是君王,将子民视为草芥,任由权贵欺压,视百姓的生死于无物。那么,我们又该如何去‘忠’?”
台下一片死寂。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尖锐到,让那些混在人群中的探子,都捏了一把冷汗。
姬昌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缓缓说道:“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舟,是君王。水,是谁?”
他伸手指了指台下成千上万的百姓。
“是你们,是我们,是天下万民!”
“君王若贤明,水便平稳,载着舟,行万里路,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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