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月光城的城主府,议事大厅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露娜端坐在主位上,身上穿着一套便于行动的紧身皮甲,那把华丽的【月光蔷薇】就放在她手边的桌子上。
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坐了整整一个晚上了。
大厅里,罗伯管家和几名留守的文官也是一夜未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疲惫。
自从卡恩带着部队秘密出城后,城里的气氛就紧张到了极点。
那场演给敌人看的“空城计”,同样也折磨着城里自己人的神经。
城墙上,民夫们敲敲打打的喧闹声已经停止,整个月光城都陷入了一种大战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寂静。
“殿下,您去休息一会儿吧。”罗伯管家看着露娜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心疼地劝道,“您已经一整天没合眼了。”
露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城外,是两百五十名士兵的性命,是月光城的全部未来。
而她,将这一切,都赌在了那个男人的一个计划上。
一个疯狂的、在她看来近乎自杀的计划。
主动出击,伏击四倍于己的敌人。
程钧在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脸上那自信从容的表情,还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可……真的能行吗?
万一失败了……
露娜不敢再想下去,她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裙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厅里的烛火在跳动,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每一声更夫的梆子响,都像重锤一样敲在众人的心上。
就在所有人的神经都快要绷断的时候。
“嗒!嗒!嗒!”
一阵急促到极点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猛地站了起来!
罗伯管家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紧张地向外张望。
只见一名浑身沾满泥土和露水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从马上摔下来,甚至顾不上扶起战马,就疯了一样朝着城主府冲了过来。
“开门!快开门!紧急军报!”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力竭,已经完全变了调。
卫兵们手忙脚乱地打开大门。
那名传令兵冲进议事大厅,脚下一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但他没有停下,而是用手撑着地面,拼命地向前爬了几步,抬起那张被烟火熏得漆黑的脸,对着主位上的露娜,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殿下!”
“我们……我们胜了!”
“一线天大捷!黑风盗……全军覆没!”
“我军……我军无一阵亡!”
传令兵吼完最后一句,头一歪,就因为脱力而昏了过去。
整个议事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像是一尊尊石雕。
罗伯管家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手里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那几名文官,也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胜了?
全歼敌军?
自己这边……一个都没死?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在讲神话故事!
那可是一千多名穷凶极恶的悍匪!
罗伯管家最先反应过来,他颤抖着冲过去,从昏倒的传令兵怀里,摸出了一卷用火漆封好的战报。
他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撕开封口。
他将羊皮卷展开,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上面那一行行由卡恩亲手写下的、带着硝烟味的文字。
战报写得很简单,很直接。
时间,地点,战术,战果。
当罗伯管家的目光,落在那最后的伤亡统计上时,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歼敌一千一百二十三人,俘虏零。我军阵亡零,轻伤五人。缴获武器、铠甲、物资无数……】
“是真的……是真的……”
老管家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主位上同样处于呆滞状态的露娜,激动地喊道:“殿下!是真的!卡恩队长他没有骗人!我们真的赢了!”
露娜的身体,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焦距。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真的赢了?
那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个被所有人认为是自杀的计划,真的成功了?
她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把月光城的未来,全部押在那个懒散的铁匠身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情绪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和伪装。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漂亮的红眸中滚落,划过她白皙的脸颊,滴落在身前的皮甲上。
她不是因为胜利而哭。
而是因为,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摆脱屈辱命运、真正掌握自己人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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