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后院的空气凝固了。
江屿白那声穿透云霄的“绿豆糕宣言”,还在墙头瓦缝间嗡嗡震荡。老王头的唢呐喇叭口上,那块沾满香灰的“板砖”手机,正以殉情般的姿态紧贴着黄铜曲面,纹丝不动。
周墨宣的手指头还悬在半空,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戳到江屿白脑门上。他嘴唇哆嗦着,老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愣是挤不出一句完整的斥责——那唢呐加持的灵魂呐喊,杀伤力堪比精神攻击。
“竖…竖子…” 周老爷子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白眼一翻,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被这荒诞绝伦的场景气厥过去。
“周老!周老息怒!” 福顺公公像颗灵活的肉球,关键时刻从门口弹射进来,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老学究,胖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江大人他…他也是救‘机’心切!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啊!” 他一边给周墨宣顺气,一边拼命朝江屿白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把“凶器”收起来。
江屿白还保持着捧“板砖”贴唢呐的深情姿势,整个人透着一股“我尽力了但兄弟不醒我也很绝望”的悲壮。他慢吞吞地把手机从喇叭口上“揭”下来,屏幕上的香灰簌簌掉落,露出底下依旧漆黑死寂的面容。电量指示的小绿灯,幽幽亮着,像个无情的嘲讽。
“兄弟…” 江屿白的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又有点被自己蠢哭的哽咽,“绿豆糕…也不管用了?”
就在这尴尬与绝望交织,周墨宣即将爆发第二轮怒火,福顺急得额头冒汗的当口——
“让让!麻烦让让!”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焦急的女声,像一道清泉,瞬间打破了后院凝固的泥沼。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乐坊司的小管事乐瑶,正费力地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半人高的、造型奇特的木架,艰难地从挤满工匠的院门口往里挪。
那木架通体由深色硬木打造,结构精巧,顶部嵌着一块打磨光滑的薄玉板,玉板下方悬空固定着几圈大小不一的铜环,铜环之间用细如发丝的金属线相连,整体看着像个…微缩版的、极其复杂的编钟阵列底座?又像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琴码?
“乐…乐瑶姑娘?” 江屿白一愣,赶紧把“板砖”揣回怀里,仿佛藏起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乐瑶额角沁着细汗,脸颊因用力微微泛红。她没顾上回答,指挥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那奇特的木架放在院子中央,恰好取代了之前放“板砖”的石墩位置。
“这是何物?” 周墨宣被福顺搀着,勉强顺过气,皱着眉看向那木架,暂时忘了教训江屿白。
“回周大人,” 乐瑶喘匀了气,福了一礼,声音清脆,“此乃‘九音共鸣台’,是乐坊司早年用来调试古琴、编钟等大型乐器音律共振的器物。” 她指了指顶部的玉板和下方的铜环细线,“玉板承托,铜环导引,丝线传振。置于其上的器物,其本身固有的‘律动’会被放大、传导、甚至…共鸣。”
她目光转向江屿白怀里露出的“板砖”一角,眼神里带着一种专业人员的笃定:“江大人,福公公派人告知我了。您那‘法器’…或许并非‘邪祟入体’,亦非‘金石淤塞’。”
她顿了顿,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认真地说出她的判断:
“它可能…只是‘魂不安’。”
“魂…魂不安?” 江屿白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这词儿听着比周老的“邪祟入体”还玄乎!
周墨宣的胡子也抖了抖,但没立刻反驳。经历了工部“招魂”的视觉冲击,乐瑶这个说法,居然显得…有那么一丝丝…靠谱?
“对!” 乐瑶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实践验证理论的热情,“金石有灵,器物亦有魂!它吸纳了过多驳杂的金石之气(充能矿石),又经太庙香火猛烈‘熏陶’,其内在的‘灵性韵律’必然紊乱不堪!如同一个饱受惊吓、心神不宁的人,需要…安魂定魄!”
她走到共鸣台前,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玉板,语气带着点小自豪:“我这‘九音共鸣台’,最擅长的就是梳理、引导、安定紊乱的韵律!只要将它置于台上,” 她指向江屿白怀里的手机,“再辅以最纯粹的《安魂曲》音律…定能抚平其躁动,唤醒其沉寂的‘灵性’!”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结合着眼前这看起来就很专业的设备,瞬间把工部那套锣鼓唢呐比成了街头杂耍。
鲁班头等工匠听得一愣一愣,虽然不太懂“韵律”、“安魂”这些词儿,但看着乐瑶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再看看那精巧的共鸣台,莫名就觉得…这姑娘比江大人靠谱多了!
周墨宣捋着胡子,沉吟不语。乐瑶是音律院少有的真才实学之辈,她的“安魂”理论,听着倒比工部那套“拆机”、“招魂”更符合他心中对“金石之道”的某种玄妙认知。
“安…安魂?” 江屿白嘴角抽了抽,内心疯狂吐槽:“兄弟,你听见没?咱这手机,已经从‘邪祟入体’升级到‘魂不安’了!下一步是不是该给你做个水陆道场超度一下?” 但看着乐瑶那双充满专业热忱、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再看看怀里这块油盐不进的板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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