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秘书长。
这四个字,像一根无形的钢针,穿透了会议室里嘈杂的烟雾和鼓噪的人心,精准地扎在了钱平的太阳穴上。
李明华市长是太阳,光芒万丈,照耀着整个项目,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而市委书记的秘书长,则是太阳背后的那片天空,平时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却能决定太阳何时升起,何时落下。
钱平在项目上,可以扛着李市长的大旗,对任何人颐指气使。但他很清楚,在云州这片土地上,市委大院里的那位书记,才是最终的执棋人。而周秘书长,就是书记离得最近的那只手。
林望这番话,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闲事。可听在钱平耳朵里,却无异于最后的通牒。
他把周秘书长搬出来,不是威胁,而是提醒。
提醒他钱平,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李市长一个人的“指示”,更是市委书记那边“挂了号”的关注点。你钱平如果在这里顶着不办,那就不是在给林望穿小鞋,而是在公然挑战市委的权威,是在给你的主子李市长挖一个天大的坑。
到那个时候,周秘书长亲自“下来沟通”,性质就全变了。那将不再是项目组内部的讨论,而是市委对市政府重点项目的一次“督导”。
这个后果,他钱平承担不起,他背后的李市长,也绝不想看到。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像困兽一样咆哮的王大龙,此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那颗被酒精和利益填满的脑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白净的年轻人,手里攥着的不是什么狗屁军令状,而是一把能同时捅向市长和书记的刀。
他怕了。
那枚[暴怒]的标签,像被冷水浇灭的炭火,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后悔]。
钱平的脸色,像一幅缓慢变幻的水墨画,从最初的[警惕],到[棘手],再到此刻,一种深沉的、混杂着[恼怒]与[无奈]的灰色。他握着搪瓷缸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本想借着自己的地盘,联合这群桀骜不驯的“狼”,给林望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最好是灰头土脸地回去跟李市长交差,证明他林望“想法很好,执行太差”。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年轻人根本没想过要跟狼群肉搏。
他直接点了一把火,烧的是所有人都怕的政治规矩。
过了漫长的,足以让一根烟燃尽的十几秒。
钱平终于动了。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搪瓷缸子,缸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抬起头,脸上那难看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庄重的严肃。
“林科长,”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你提醒得对。”
他站起身,目光沉重地扫过全场,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在训示自己那些不听话的士兵。
“我们搞工程的,整天跟钢筋水泥打交道,有时候,思想觉悟确实跟不上。忘了我们建的不仅仅是一座桥,更是云州市的脸面,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心!”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刚才那个百般推诿、暗示威胁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头顶的[无奈]标签旁,一枚崭新的、亮得有些虚假的[高瞻远瞩]标签,正努力地绽放着光芒。
林望心中暗笑,这只老狐狸,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钱平转向林望,脸上挤出一个真诚的、甚至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主动伸出了手。
“林科长,我代表项目指挥部,也代表在座的各位,向你道歉。是我们格局小了,思想窄了。你这份军令状,不是什么催命符,它是警钟,是鞭策!我们签!”
他的手掌依旧粗糙有力,但这一次,握手的时候,却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亲切和热络。
林望也笑着握住他的手,态度谦卑:“钱指挥言重了。我就是个跑腿传话的,只要能把市领导的意图落实好,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两人握着手,脸上都挂着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汹涌的交锋,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误会。
但林望能清晰地看到,钱平头顶上,那枚[服从]的标签之下,深藏着一抹极细微、却冰冷刺骨的[怨毒]。
这只老狐狸,只是暂时蛰伏,他不会善罢甘休。
钱平松开手,转身对着还僵在那里的王大龙,脸色一沉,语气严厉得像是在训斥自己的儿子。
“王大龙!还愣着干什么?!”
王大龙一个激灵,肥硕的身躯猛地一颤。
“还不快给林科长道歉!你看看你那是什么态度?没规矩!市委办的领导,代表的是市委的脸面,是你一个搞工程的大老粗能随便撒野的吗?!”
王大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看钱平,又看看林望,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表情,比吞了一只活苍蝇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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