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灭,黑暗如潮水般重新涌来,将林望吞噬。
他蹲在楼梯下方那堆积着废弃物的狭小空间里,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墙体的寒意透过薄薄的夹克,一丝丝渗入骨髓。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将心跳的频率调整到最慢,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破旧自行车、散落的蜂窝煤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霉味、灰尘味、还有不知名腐败物散发出的淡淡酸馊味,混杂在一起,钻入他的鼻腔。这股属于老旧城区的独特气味,在这一刻,竟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的目光,穿过单元门上那块布满蛛网裂纹的玻璃,死死地锁定在巷口那个身影上。
那个男人抽烟的姿态很标准,也很放松,猩红的火星在他指间明灭,像黑夜里一头野兽的独眼。他没有四处张望,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躁,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在等待晚归家人的普通男人。
但林望知道,那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一种对自身能力绝对自信后,才会流露出的松弛感。
最让林望心头发指的是那个标签。
[清除]。
这个标签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金属灰色,它不像[杀意]那般猩红滚烫,带着强烈的情绪;也不像[贪婪]那般墨绿粘稠,充满了欲望的驱动。它就像……就像电脑程序里的一行指令,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只是为了执行一个既定的结果。
清除一个文件,清除一个错误,清除一个……障碍。
在发出这个指令的人眼中,自己或许连一个值得憎恨的对手都算不上,仅仅是一个需要被从棋盘上拿掉的、碍事的棋子。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赵庆东……那条盘踞在云州上空的“真龙”。
林望几乎可以肯定,这只“猎犬”的主人,就是他。笑面虎在自己离开后,一定是用最快的速度,将“龙鳞”被窥探的消息传递了出去。而“龙”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并且精准、致命。
他口袋里那本账册,此刻的分量重逾千斤。它既是扳倒李明华的王牌,也是引来杀身之祸的催命符。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巷口的男人抽完了那支烟,将烟头随手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
他动了。
林望的心猛地一紧。
然而,男人并没有冲进巷子,也没有走向林望藏身的这栋楼。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踱步,沿着巷口的路边,像一个饭后散步的人,来回走动。他的步调沉稳而均匀,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用尺子量过。
他在用这种方式,封锁所有的出口,同时给自己施加心理压力。
这是一场耐心的比拼,看谁先露出破绽。
林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待在这里,楼梯下的空间虽然隐蔽,但只要对方一层层地搜上来,这里就是绝路。他必须移动,必须在被发现前,找到新的藏身之处,甚至是……反击的机会。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吱呀……”
是那种老旧木楼梯被踩踏时特有的、令人牙酸的声音。脚步声很慢,还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听起来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林望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立刻将身体缩得更紧,几乎要嵌进墙角那堆杂物里。他屏住呼吸,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被他用意念强行压制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的拐角。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提着一个装着空酒瓶的布袋,正一步一顿地往下走。
“啪!”
声控灯应声而亮。
昏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楼道里的黑暗,也将林望藏身的角落照得纤毫毕现。
林望的心跳几乎停滞。他能感觉到,巷口那个男人的视线,一定被这突然亮起的灯光吸引了过来。
老太太似乎没注意到楼梯底下还藏着一个人,她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抱怨着什么。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望的心尖上。
林望一动不动,他甚至利用夹克的阴影,让自己的脸孔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幸运的是,老太太的眼神似乎不太好,她径直走到了单元门口,费力地拉开那扇吱嘎作响的铁门,走了出去。
铁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让声控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仿佛一个不稳定的信号。
林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他透过门缝朝外看去,那个男人果然已经停下了脚步,正站在巷口,面朝他所在的这栋楼。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林望能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了过来。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对方只要走进楼里,自己就无处可逃。
他看了一眼通往上方的、黑暗的楼梯。向上,是未知的风险,但向下,是确定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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