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渊去书院请假,苏晓晓则带着乐乐去了镇上。她先给乐乐买了两身合身的棉布衣裳,看着粉雕玉琢的儿子穿上古装,像个年画娃娃般可爱,她忍不住搂着亲了又亲。接着,她又给自己挑了两身耐磨的粗布衣裙。成衣铺的老板娘嘴皮子利索,夸完孩子夸大人:“哎呦,小娘子好福气,娃儿真俊!您这身段也好,咱们店新来了匹水蓝色的料子,做身裙子肯定衬您!给孩子也做身新的呗,上门走亲戚多体面!”
苏晓晓被说得心动,想着自己穿上一定好看,心里美滋滋的,便咬牙付了定金,定做了两身新衣,约定过几日来取。最后,她又买了些糕点、果子和一块扎实的棉布作为见面礼,这才带着心满意足的乐乐与雇好牛车的周文渊汇合。
周文渊抱着乐乐,和苏晓晓刚走到村口的歪脖子柳树下,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就急匆匆凑过来:“文渊?哎呀!是老六回来了!快!快回家去!你奶……你奶要把你小妹也卖了给人做老婆哩!那李大郎都堵在你家门口扯人了!”老汉喘着气,又补了一句,“老族长刚听见信儿,已经拄着拐杖往你家去了!”
周文渊脑子里“嗡”的一声,旁边苏晓晓的心也猛地一沉。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怒。来不及细问,三人几乎是小跑着冲向记忆中那个位于村子西头的破旧家宅。
离得老远,就看见那低矮的土坯院墙外,黑压压围了一圈村民,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让让,让让,周家老六回来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人群分开一条道,院内的景象瞬间刺痛了周文渊和苏晓晓的眼睛。
破败的院子里,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灰布裙、瘦得像根豆芽菜的女孩,正被大哥周文广和二哥周文贵死死拉着左臂右臂。另一边,一个穿着油腻短褂、眼神浑浊猥琐的汉子,则攥着女孩另一条纤细的胳膊,正用力往外拽。女孩——他们的小妹周文月,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单薄的身子像风中落叶般抖个不停。
“奶!文月可是您亲孙女!您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啊!”大哥周文广,这个平日里最是沉稳孝顺的汉子,此刻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朝着屋檐下嘶吼。
屋檐下,一个穿着略体面些、颧骨高耸、眼神锐利的老太太——周老太,双手叉腰,唾沫横飞:“放你娘的屁!什么叫卖?姑娘家大了,留在家里吃白食吗?我给她寻了门亲事,嫁过去过日子,怎么就是火坑了?!”
二哥周文贵气得双眼赤红,声音炸雷般响起:“好人家?谁不知道隔壁村的李大郎是个赌棍!上一个婆娘就是被他输了钱卖掉的!家里四五个拖油瓶,还有个瘫在炕上等药吊命的老娘!他是要文月过去当牛做马,吸干她的血啊!”
就在这剑拔弩张、李大郎还要强行拉人之际,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干净长衫的老者——周氏一族的老族长,在一位后生的搀扶下,用拐杖重重杵着地面,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都给我住手!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老族长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过全场,目光重重落在屋檐下脸色发白的周老爷子夫妇和只知道低头缩脖的周父周厚德身上。
“厚德!看看你爹娘做的好事!”老族长痛心疾首,“你们这一房,是打算把这个家彻底折腾散了吗?!”
周老爷子嘴唇哆嗦着想辩解,老族长却根本不给他机会,目光转向周家爷奶:“老哥,老嫂子!偏心也要有个限度!当年为了大房老大念书,你们偷偷卖了二丫头,逼得老三心寒跑了,老五那么灵性的孩子,宁可去做上门女婿也不愿再沾这个家!这些旧账,族里不是不知道,是看在厚德苦苦哀求的份上,给你们留着颜面!”
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刚刚挤进人群的周文渊:“文渊这孩子,是咱们周氏一族几十年来最有读书天赋的苗子!他当初上县学的束修,是他几个哥哥勒紧裤腰带凑的,也是族里见你们这当爷奶、当爹娘的不作为,看不下去,由我这把老骨头牵头,各家凑出来的!指望着他光耀门楣,带着咱们周氏一族改换门庭!”
老族长越说越气,拐杖几乎要戳到周老爷子的鼻尖:“你们倒好!大房家的青砖瓦房住着,儿孙穿着体面长衫,年年考学银子流水似的花着。再看看厚德这一房,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住的这房子,下雨天能养鱼!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为了五两银子,就要把亲孙女往绝路上逼,卖给李大郎这种货色!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最后看向一直不敢抬头的周父,语气带着深深的失望和一丝劝诫:“厚德!愚孝愚孝,那是愚昧!你爹娘的心早就偏得没边了!你还要拉着你这一房的儿女,给他们当牛做马,榨干最后一滴血吗?你睁大眼睛看看!文渊回来了,他有出息了!你这些儿子儿媳,哪个不是勤快本分的好孩子?你就不能为自己、为你的儿女们想想,好好把日子过起来吗?非得闹到子孙离心,让整个周家村看笑话,让祖宗蒙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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