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轻颤,将那队仓惶退走的人族修士身影远远送离感知范围。太初意识如古井无波,方才那丝因恻隐而动引发的细微涟漪,已迅速平复。洪荒生存,首重理智,一时的情绪波动,需尽快收敛,方不致影响判断。
他并未立刻将注意力从那队自称“李氏”的人族身上完全移开。其言谈中提及的“地乳灵泉”与“族中灵脉枯竭”,倒是勾起了他一丝兴趣。灵脉枯竭,于一方势力而言,确是灭顶之灾,难怪需冒险深入此等险地。
“或许…可再听听。”太初心念微动,地脉网络之中,一项许久未用的粗浅法门被悄然引动——地听之术。此法并非什么高深神通,不过是利用地脉传导声音的特性,辅以神识放大感知,可捕捉极远处地面的细微动静与声响。以往他神识弱小,覆盖范围有限,此法用处不大,如今地网已成,神识强韧,正好一用。
神识如无形触须,沿着那队人族退走的方向,悄然附着于地脉之上,细细捕捉着自地面传来的震动与声波。
起初只是模糊的脚步声与喘息声,夹杂着对刚才险死还生的后怕与对那莫名地震的猜测。随着他们渐渐远离黑沼泽,瘴气稀薄,声音也清晰起来。
“…三长老,方才真是凶险!若非那莫名地震惊走妖蟒,疤脸哥恐怕…”是那年轻少年小七的声音,仍带着颤音。
“噤声!”三长老语气严肃,“此地诡异,休要妄议。速速离去方为上策。”
一阵沉默的疾行。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众人脚步稍缓,似是确认已脱离险境,气氛稍松。
那名叫婉儿的女子声音响起,带着忧虑:“三长老,寻灵幡所指的灵泉方向竟有如此凶物盘踞,看来此行…怕是难以如愿了。族中灵脉日渐萎靡,今年收获的‘青禾粟’又遭虫害,灵气大减…若再无新的灵源或是足够的三百年份‘凝露草’为主药炼制‘蕴脉丹’,暂时稳固灵脉,只怕…只怕撑不过下一个寒冬了。”
声音低沉,透着一股绝望的疲惫。
凝露草?三百年份?太初意识微微一怔。此名他可不陌生!秘境之中,那灵泉之旁,除了凝碧草与朱果,确有几株叶片肥厚、夜间能自动凝结灵露的奇异小草,正是凝露草!因其药性温和,蕴含精纯水木灵气,常被用作炼丹调和之药,他此前并未太过重视。细察其年份,受秘境灵气与息壤生机滋养,那几株凝露草生机盎然,灵光内蕴,其年份绝对远超三百年!
而那“蕴脉丹”,他亦有所耳闻,乃是一种颇为偏门却效果卓着的二阶灵丹,专司温养、稳固灵脉,对修复受损灵脉或有奇效,但对彻底解决灵脉枯竭并无大用,只能延缓崩坏。看来这李氏家族已是病急乱投医,欲以此丹暂渡难关。
“唉…”三长老长长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天不佑我李氏啊…那凝露草虽非绝品,但三百年份的,却也难得。坊市之中早已被各大宗门搜刮一空,即便偶有流出,价格也非我族所能承受。本想借寻灵幡碰碰运气,看能否在这荒僻之地寻得地乳灵泉或年份足够的灵药,谁知…”
“难道就真没有办法了吗?”疤脸汉子声音沉闷,带着不甘,“族长旧伤复发,全靠灵气吊着,若灵脉彻底枯竭…”
话语未尽,但其中悲凉,已透过地脉,清晰传来。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感知边缘。那队人族,带着失望与绝望,已然远去。
地底重归寂静。太初却并未立刻收回神识,意识中反复回响着方才听到的对话。
“灵脉枯竭…蕴脉丹…三百年凝露草…”
这一切,与他竟如此巧合地产生了联系。他们急需之物,恰恰就在他的秘境之中,且唾手可得。
那么,是否要与之接触?
太初沉吟起来,利弊于心间飞快权衡。
接触之利:或可结一善缘。人族虽个体弱小,却繁衍力强,智慧不凡,且最重恩怨。若能施恩于此族,或能得其助力,代为收集外界信息、采购物资、甚至打探某些隐秘。自己终年藏身地底,虽有地脉感知,却对洪荒大势、宗门恩怨、坊市行情等信息所知甚少,有此一族作为外界耳目,无疑大有裨益。那凝露草于自己而言,并非必需之物,给予些许,成本极低。
接触之弊:风险莫测。人心难测,恩未必能换得忠义。一旦暴露自身存在,哪怕只是以“地灵”、“隐世高人”的身份,也可能引来无穷麻烦。李氏家族若守不住秘密,被强敌获悉,顺藤摸瓜,自己恐有暴露之危。且如何接触?如何取信?如何确保交易公平,不至反目成仇?皆是难题。
直接赠与?不可,无缘无故的恩惠最是可疑,反易引人贪念。
交易?以何物交易?自己有何物是他们所需且不暴露自身的?灵石?他们或许急需,但灵石易得,难以显出份量,且大量灵石流出,亦惹人疑窦。
或许…可借那“地乳灵泉”之事?
太初目光闪烁,一个模糊的计划雏形渐生。或许不必直接接触,而是以某种“机缘”的方式,让他们“偶然”获得所需之物?同时,亦可借此试探其心性。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黑沼泽深处的毒泥潭,又“望”向数十里外青剑门据点所在的方向。
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看来,那地乳灵泉与那几条“线”,是时候动一动了。
地脉之主的意识中,一场基于信息差与力量差的微妙算计,悄然展开。是否接触,如何接触,已不再是简单的是非题,而成了一盘有待落子的棋局。而棋子的第一步,或许并不在那队落魄的人族身上,而在那贪婪的毒蛟与傲慢的青剑门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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