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的离去，如同一记沉重的警钟，在沈渊心底久久回荡。那钟声不仅敲响了生命易逝的箴言，更在他灵魂深处激起了一连串的涟漪——关于存在，关于陪伴，关于那些在漫长岁月中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一切。
葬礼结束后第七日，沈渊独自站在往生堂最高的观星台上。夜风微寒，吹动他玄色长袍的衣角。远处神都的万家灯火如地上星河，而头顶真实的星空浩瀚无垠。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走过了无数世界，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衰，却从未真正停下脚步，好好握住身边那只始终温暖的手。
苏小婉。这个名字在心头浮现时，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温柔。
他想起了三百七十二年前，在南疆瘴气弥漫的山谷中，那个一身青衣、眼神警惕的女子。那时的她不过是苏家派来试探他底细的探子，却在危机关头选择与他并肩作战，背后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他想起了两百年前，在对抗域外邪魔的战场上，两人背靠背血战三日，灵力几乎耗尽，她染血的脸上却仍带着坚定的笑容：“你若陨落，我必让这星空下所有邪魔为你陪葬。”
他想起了这几十年来，每当他在星海间穿梭归来，无论多晚，巡天司的书房里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她会放下卷宗，递来一杯温热的清心茶，不问收获，不问危险，只是静静听他讲述旅途见闻。
数百年的光阴，早已将最初那点试探与算计，打磨成了深入骨髓的信任与默契。他们的命运早已交织在一起——不仅是利益的结合，不仅是势力的联盟，更是灵魂与道途的相互印证。
“是该给她一个交代了。”沈渊望着星空轻声自语，“不，是给我们一个交代。”
三日后，玄黄世界各方势力刚刚从岳山离世的震动中稍缓，便收到了另一份截然不同的请柬——不是以往生堂堂主的名义，而是以沈渊个人的名义发出。请柬由墨玄亲自设计，封面是玄色与月白交织的星辰图样，打开后，内里没有繁复的礼节说明，只有一行简洁的字：
“诚邀见证，沈渊与苏小婉结为道侣之礼。地点：天外。”
一、静室中的承诺
巡天司最高层的静室，是苏小婉处理核心公务之处。这夜，她如过去数百年一样，伏案批阅着各方呈报的卷宗。窗外的神都已入夜，万家灯火次第亮起，而她案前的灵灯散发着柔和稳定的光芒。
卷宗上是关于西北边境一处新发现灵脉的分配方案，各方势力争执不休。苏小婉提笔批注，清冷的眉宇间带着惯常的专注。她总是这样，将沈渊征战星海时无暇顾及的世俗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在外时从无后顾之忧。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她没有抬头——能不经通报来到这里的，只有一人。
门被轻轻推开，沈渊走了进来。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门边，看着她被灯光勾勒出的侧脸。数百年的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那双眼睛里沉淀的智慧与从容，已非初见时那个略带青涩的苏家女子可比。
“小婉。”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温和。
苏小婉这才抬起头，见到是他，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丝暖意——那是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的防备。“忙完了？岳山大哥的后事……”
“都安排妥当了。”沈渊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握住她搁在案上的手。她的手微凉，指尖还沾着一点墨迹。“镇海那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他说要继承父亲的遗志，将岳家锻器之术发扬光大。”
苏小婉轻轻点头，没有抽回手。这样的接触在他们之间并不罕见，在漫长岁月中，早已成为习惯的一部分。但今夜沈渊的掌心格外温暖，目光也格外专注。
“有事？”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与平日的不同。
沈渊深深看着她，那目光如星海般深邃，却又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与温柔。他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我们结为道侣吧。”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让苏小婉微微一怔。她看着他那鲜少如此直白表露情绪的双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沈渊继续道，每个字都清晰而坚定：“不是利益的结合，不是势力的联盟，只是你和我，沈渊与苏小婉。以道侣之名，许终生之约。”
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神都夜市的喧闹声。案上灵灯的光芒微微摇曳，在两人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苏小婉的目光从最初的错愕，逐渐变得柔软。她没有避开他的注视，反而更加认真地看进他的眼底，像是在确认什么。许久，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然后，嘴角轻轻扬起一抹清浅却无比动人的弧度。
“好。”
一个字，轻如叹息，重若誓言。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白，没有海誓山盟的言语，因为他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那些形式。在生死边缘的相互托付，在漫长征途中的默默守候，在每一个平凡日子里的相视一笑——那都是比任何誓言更坚固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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