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的鞋跟碾过青石板上的水洼,带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柳如烟的伞几乎全罩在他头顶,自己半边肩头早被雨水浸透,却像浑然不觉,只垂着眼看他攥紧的袖口——那里鼓着个硬邦邦的纸团,是方才从老槐树下捡的半张黄纸。
"杨公子!"
脆生生的唤声混着雨丝劈头砸来。
杨阳抬头,就见方才那个被追的素裙女子从赌坊侧门闪出来,发梢滴着水,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红薯皮上还沾着泥。
她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虚掩,能听见里头骰子撞瓷碗的脆响,和某个男声骂骂咧咧:"三娘子又跑哪去了?
这月账还没算清!"
女子打了个寒颤,把红薯往杨阳手里塞:"方才撞脏您道袍,这...这当赔礼。"她指尖冰得像块碎玉,触到杨阳掌心时抖了三抖,"我是黄小才媳妇赵红,小才他...他把家里田契都押赌坊了。"
杨阳的瞳孔缩了缩。
黄小才是他在灵田司的旧识,上月还说靠帮人养灵稻攒了二十块下品灵石,要给远在青岚镇的妹妹黄小梅置嫁妆。
他捏着半张黄纸的手紧了紧,纸角刺得掌心生疼——那纸上"小才贤侄亲启"的字迹,和黄小梅信里歪歪扭扭的小鸽子,突然在雨幕里重叠成一片模糊的影。
"前日有个穿月白衫的公子来,说能教小才'以石生石'的门道。"赵红的眼泪又落下来,砸在红薯上,"他把我陪嫁的银锁、孩子的长命锁都押了,今早赌坊的人来掀锅灶,说再凑不出五十灵石,就要把我...把我卖去万花楼。"
柳如烟突然攥住杨阳的衣袖。
她指尖凉得惊人,杨阳这才发现妻子的青布裙下摆全湿了,沾着泥点贴在小腿上。
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递给赵红:"我替你写封信给小梅姑娘。"话出口时喉结动了动,"她若知道亲哥为赌把家败成这样..."
"别告诉她是我..."赵红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小才上月还说要给小梅攒嫁资,如今倒要妹妹卖绣品填窟窿...杨公子,求您就说我...我病了,让她别往家里寄钱了。"
赌坊里传来踢翻板凳的声响,青蛇胳膊的汉子骂骂咧咧撞开侧门。
赵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往巷子里跑,跑两步又回头,雨水顺着她发缝流进衣领,在素裙上洇出深色的蝴蝶:"信...信写好放西巷老槐树下第三个树洞!"
杨阳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雨珠顺着伞骨砸在眉骨上。
柳如烟把伞又往他那边推了推,轻声道:"阳哥,徐家药铺要关铺了。"
徐家药铺的铜铃在雨里晃得发颤。
徐掌柜正踮脚收"今日歇业"的木牌,见着杨阳立刻堆起笑:"杨小友可是来卖那批青灵草?"他搓着双手引两人进门,炭盆的热气裹着药香扑过来,把杨阳肩头的雨气烘得滋滋作响。
柳如烟自觉退到门边,盯着柜台角的算盘——那是她帮杨阳算灵草成本时用的,木珠子被磨得发亮。
杨阳解开随身的青布包,十二株青灵草整整齐齐码在红绸上,每株茎秆都泛着水润的青,叶尖凝着颗晶亮的灵露。
徐掌柜的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拈起一株草,指腹轻轻碾过叶片,瞳孔突然缩成针尖:"这...这是二阶初期的青灵草?"他抬头时额头都冒汗了,"杨小友,你上月还说在灵田司只能种一阶草,这...莫不是得了什么机缘?"
杨阳垂眼盯着炭盆里的火星。
他当然不能说,自从半月前成婚后激活了"灵植加点"的金手指,随便撒把灵肥都能让草叶多冒三个芽。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那里面还装着半袋改良过的灵稻种,是给柳如烟改善伙食的。
"家传的小手段。"他声音平平,"徐掌柜若觉得价钱合适,便收了吧。"
徐掌柜突然一拍柜台。
他身后的药柜"哗啦啦"响了半面,吓得柳如烟攥紧了衣角。"七百下品灵石!"徐掌柜的胖脸涨得通红,"二阶青灵草在坊市能卖八十一块一株,我给你六十二,十二株整七百四十四!"他从抽屉里摸出个锦盒,"再送你颗'凝气丹',练气期修士服下能助眠,对稳固境界有好处。"
杨阳的指节在红绸上轻轻叩了两下。
他能感觉到储物袋里的灵石在发烫,那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数目——足够买三炉练气丹,足够给柳如烟置个带灵泉的小院子,足够...足够让他在三个月内冲击练气三层。
"成交。"他伸手去接锦盒,指尖却顿在半空。
锦盒边缘雕着缠枝莲,和柳如烟绣在他道袍里衬的花样一模一样。
雨不知何时停了。
两人回到巷口时,夕阳正从云缝里漏出来,把青石板晒得冒热气。
柳如烟的布鞋沾了泥,踩在地上发出"吱呀"的响。
她走在前面推门,门轴"咔"的一声,杨阳突然嗅见屋里飘出股甜腻的香——像是桂花糖蒸藕,又像是...他的耳尖突然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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