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的拇指轻轻抚过少年腕间那道暗红抓痕，指腹能触到结痂处粗糙的凸起。
少年的手在他掌下微微发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幼兽。"青云巷的院子，离灵草坊确实近。"他收回手，垂眼翻看着少年递来的地契，"院墙多高？
灵脉覆盖几成？"
"两丈高的青砖墙！"少年像是被注入了底气，手指快速划过地契上的朱笔批注，"灵脉是丙级中品，覆盖整座院子——前屋主是位练气五层的灵植师，专门在院里开了三块灵田，还砌了座向阳的暖房。"他说到"暖房"时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低下去，"就是...租金要两百灵石月付。"
杨阳的瞳孔微缩。
他每月制符能赚百来灵石，加上灵植售卖的零头，凑两百倒不是难事，可这价格比外城贵了三倍不止。
少年许是看出他的犹豫，指尖死死抠住地契边缘："客官您看，这院子在松竹苑西角，左邻是符宗外门弟子，右舍是丹阁杂役，治安比外城好太多。"他突然凑近，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我...我可以偷偷把前屋主留下的灵田改良图给您，那是他花了十年才画成的。"
杨阳望着少年发红的眼尾，忽然想起徐掌柜说的"周家在找制符师"。
松竹苑鱼龙混杂，但左邻右舍的修士多少能当个屏障。
他屈指敲了敲地契："三个月起租，押金五十。"
少年的睫毛猛地一颤，像是不敢置信，接着拼命点头："行！
我这就去拿契约！"他转身时撞翻了身后的木凳，却顾不上扶，跌跌撞撞往柜台跑，青灰色的衣摆扫过满地茶渍。
签完契约接过钥匙时，少年的手还在抖。
他把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卷塞给杨阳，压低声音："灵田图在里头，您收好了。"杨阳触到油纸下粗糙的羊皮纸，正要说话，柜台后的灰袍修士突然咳嗽一声。
少年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弹开，低头收拾地契堆，发顶的碎发都在颤。
"阳哥哥，这钥匙沉得很。"沈曼玉捏着铜钥匙串，指尖蹭过刻着松竹纹的锁头，"烟儿要是见了暖房，该多高兴。"她话音刚落，柳如烟的声音就从巷口飘过来："曼玉！
阳哥哥！"
杨阳转头，就见妻子挎着竹篮跑过来，鬓角的珠花乱颤。"我在街角买了糖蒸酥酪！"她把竹篮往杨阳怀里塞，手指却悄悄勾住他袖口，"方才路过药铺，听见伙计说周家的御兽堂调了十头铁背熊进坊市。"
杨阳的后颈瞬间绷直。
他想起徐安胜死时被翻乱的储物袋，想起徐掌柜掐进他腕骨的手，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
三人回到新院时，夕阳正把青砖墙染成蜜色。
柳如烟推开院门的瞬间发出轻呼——院中央那株老梅树下落着几瓣残花，暖房的琉璃窗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明日我就去灵草坊买些葱蒜苗。"柳如烟摸着暖房的木架，眼睛亮得像星子，"再养两只芦花鸡，下的蛋给阳哥哥补身子。"沈曼玉蹲在灵田边，指尖戳了戳湿润的黑土："这土松得很，适合种蓝青花。"
杨阳站在廊下望着她们，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劫难进度：30%】。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正要开口，东边天空突然腾起一团火光。
"杀！莫放跑了周家的狗！"
"七海帮的杂种敢闯内城——"
喊杀声像潮水般涌来，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柳如烟的手"啪"地攥住暖房木架，指节泛白；沈曼玉猛地站起，发间的木簪"当啷"掉在地上。
杨阳冲到院墙上，只见东边坊市方向火光冲天，几头铁背熊正撞翻药铺的朱漆门，熊背上的青衫修士挥着带血的刀。
"是周家的御兽堂和七海帮火并。"他跳下墙时鞋跟磕在石阶上，"徐家的护坊队呢？"
"护坊队今早被调去外城平乱了！"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何琼的哭腔透过门缝钻进来，"杨小友！
我家那口子被流箭伤了，求你开开门——"
杨阳反手拔了门闩。
何琼跌进来时怀里还抱着个哭嚎的小娃，她身后跟着三个浑身是灰的邻居，衣角沾着星星点点的血。"快进屋！"柳如烟扯过布帘遮住窗户，沈曼玉已经翻出药箱，"何婶，您丈夫的伤在哪里？"
杨阳站在堂屋中央，听着外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能闻到烟火味混着血腥气从瓦缝里钻进来，能听见隔壁院子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柳如烟抬头时，正撞进他沉如深潭的眼，忽然就想起昨夜他站在雪地里，望着她消失的脚印时的模样。
"曼玉守前院，烟儿照看伤员。"杨阳摸出腰间的符囊，里面还剩三张火球符，"我去后院看看。"
后院的灵田在月光下泛着暗青色。
杨阳蹲下身，指尖划过湿润的泥土，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灵脉波动，蓝青花种子可种植】。
他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瓶底躺着三粒靛蓝色的种子，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外头的喊杀声突然更近了。
杨阳把玉瓶塞进怀里，转身时听见前院传来柳如烟压低的惊呼。
他握紧符囊，脚步声却顿在灵田边——明天，等天一亮，他就要把这些种子埋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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