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的阳光正毒,青石板路上蒸腾起白蒙蒙的热气。
杨阳站在药铺门口,望着那顶缀着金丝流苏的软轿晃进巷口,后颈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比昨夜林婉清说"黄家盯着你"时更甚。
黄文林掀帘而下,月白锦袍上的九瓣青莲绣纹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他腰间的黄府令牌擦得锃亮,却掩不住边缘那道暗红的擦痕,像块结了痂的伤疤。
跟在身后的两个家丁垂着手,眼尾青黑,分明是熬了夜的。
杨阳闻见风里飘来的腥气,比昨日更重了些,混着丹炉里焦苦的药渣味。
"杨道友早。"黄文林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的青莲恰好遮住半张脸,"昨日说的千日红,可备齐了?"
杨阳喉结动了动。
他昨夜翻遍了药圃,三株千日红的根须都裹着新培的灵土,此刻就搁在柜台下的檀木匣里。"备齐了。"他转身时故意踉跄半步,袖中半块"宁"字玉佩硌得腕骨生疼——那是林婉清走前塞给他的,说黄敏死时手里攥着半块同样的。
黄文林的目光扫过他微颤的肩,突然轻笑一声:"杨道友这般紧张,莫不是当黄某要抢不成?"他将锦盒推到案上,朱果的甜香顿时漫出来,"昨日说的清心草,黄某也备了。"锦盒下压着个小瓷瓶,瓶身刻着"千花丹"三个字,杨阳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黄公子说笑了。"杨阳弯腰取檀木匣,余光瞥见黄文林的靴尖轻轻点地——像在数心跳。
他想起徐掌柜说的,黄家最近总在收"千花丹"的主药,而林婉清的妹妹,正是在黄家冰窖里咳着血,攥着半块"宁"字玉佩断的气。
木匣打开的瞬间,三株千日红的花苞颤巍巍立着,胭脂色的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黄文林的手指在扇骨上敲出轻响,突然道:"杨道友可听过黄敏?"
杨阳的手顿在半空。
"是黄某的胞妹。"黄文林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说件极寻常的事,"上月她杀了青阳宗外门弟子的亲眷,被宗里抓了去。"他掀起眼皮,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前日传信说,她在牢里托人带话,说最记挂杨道友的药圃。"
杨阳感觉后槽牙发酸。
他想起林婉清昨夜哭着说的"黄敏手里有我妹妹的命",想起那半块带血的玉佩,喉间却扯出个笑:"黄姑娘倒是心善。"
"善?"黄文林的折扇"啪"地合上,扇骨重重磕在案上,惊得梁上的燕巢扑棱棱掉下个草屑,"她杀了人,倒成善了?"他突然又笑起来,指腹摩挲着扇骨上的血渍,"黄某今日来,是想替她赎罪。
杨道友若得空,替黄某给青阳宗传句话——黄家愿用三炉培元丹,换那弟子的一句宽宥。"
杨阳盯着他指腹下的血渍,那颜色比昨日更深了,像刚沾上去的。
他想起林婉清说"黄敏死得蹊跷",想起她塞玉佩时说"黄家的丹炉里,烧过不该烧的东西",喉间的笑便更真了些:"黄公子信得过杨某,杨某自当跑这趟腿。"
黄文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弯腰将千日红收进袖中:"那便有劳了。"他转身时,袖角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灵植名录哗啦翻页,最后一页正印着"千日红:孕灵三月,可作安胎引"。
杨阳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那两个家丁的袖口都沾着暗褐色的污渍——是没洗干净的血。
"当家的。"沈曼玉端着木匣从后堂出来,指尖还沾着灵土,"黄公子的东西都包好了。"她望着案上的锦盒和瓷瓶,眼尾微微扬起,"这朱果可抵得上半年的进项......"
"收起来。"杨阳打断她的话,伸手将锦盒推到她怀里。
他看见沈曼玉的指尖在锦盒上顿了顿,才小心翼翼捧住——她从前在绣坊做活时,就是这样捧东家的绣绷,生怕碰坏了。
待黄文林的软轿彻底出了巷口,杨阳关了铺门,将沈曼玉拉进后堂。
烛台上的火苗被风卷得乱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在暴雨里摇晃的树。
"曼玉,这不是买卖。"杨阳攥着她的手腕,能感觉到她脉门跳得飞快,"黄文林是来试探的。
他提黄敏,是看我知不知道......"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那块"宁"字玉佩,"知不知道黄家丹炉里烧的是什么。"
沈曼玉的脸一下子白了。
她望着玉佩上的血痕,突然抓住杨阳的手:"那...那我们怎么办?
前日柳妹妹还说,药圃里的灵竹抽了新枝,说等......"
"等你突破。"杨阳替她把话说完。
他看见沈曼玉颈间的灵玉坠子泛着微光——那是他用第一茬卖灵草的钱买的,说是能助她修炼。
最近她总说夜里打坐时,能听见灵玉里有细响,像春泉破冰。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沈曼玉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烫得惊人:"我昨夜打坐时,感觉丹田有团火在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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