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晨光草香气比前些天淡了些,监测仪的“嘀”声也慢了半拍——虫茧靠在软枕上,绿眸半垂着,看菲瑞斯把温好的营养液递到她嘴边。
透明的管子贴着呼吸罩边缘,菲瑞斯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今天加了点花蜜,您试试?”
虫茧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过去她从不需要自己的族人喂东西,连最粗糙的爱意都能自己汲取,可现在,营养液顺着管子流进喉咙时,她竟没像前几天那样皱眉头,只是目光落在菲瑞斯蹄边没收拾的仪器线——那些银线比刚来时松了些,勒在胳膊上的印子也浅了。
菲瑞斯见她不抗拒,蹄尖悄悄松了点劲,又拿起旁边的温毛巾,“擦把脸吧?外面的晨光晒进来了,您要是想看看,等会儿我把床挪近点窗。”
这次虫茧动了动耳朵,算是回应。毛巾擦过耳后时,她没再像之前那样抖,只是睫毛颤了颤——那片贴了快十天的电极片还在,可现在触到,竟没了“被烫到”的刺痛,只剩点温温的痒。
正擦着,帐帘被轻轻掀了道缝,暮光闪闪探进头来,蹄里攥着张纸条:“菲瑞斯,幻形族的长老问……能不能派两个族人来帮忙守帐?他们说总让你一个人忙,心里过意不去。”
菲瑞斯还没开口,虫茧忽然瞥了眼帐外——她能听见外面幻形族的声音,很轻,不像过去族群聚集时的喧闹,倒像怕吵到谁似的。
沉默了几秒,她才对着菲瑞斯的方向说:“……让他们来。”
声音还是有点闷,但比之前清楚多了。菲瑞斯和暮光闪闪都愣了下,随即菲瑞斯弯了弯蹄尖:“好,我等会儿去跟长老说。”
紫色天角兽把纸条放在床头,又看了眼监测仪——绿色的波形比初见时有力多了,不再像“没力气的小蛇”,倒像条慢慢醒过来的溪流。
帐内又静下来,菲瑞斯收拾着用过的毛巾,忽然听见虫茧低声问:“……他们还在担心?”
“嗯,”菲瑞斯应着,把仪器线理成整齐的一束,“昨天还有小幻形族往帐外送花,说想让您闻闻香味,好得快些。”
虫茧的目光落在帐角——那里确实放着一小束紫色的小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是她从没见过的品种。
她没再说话,只是慢慢闭上眼睛,呼吸罩里的气流轻了些,淡白色的雾不再打转,倒像顺着她的呼吸,悄悄融进了帐内的晨光里。
菲瑞斯看她没再追问,便拿起收拾好的东西准备出去,刚走到帐帘边,就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声音:“……明天,不用挪床。”
他回头时,虫茧还闭着眼。
菲瑞斯弯了弯嘴角,轻轻“嗯”了一声,悄悄带好了帐帘。
——
虫茧闭着眼,呼吸罩里的气流渐渐平稳,帐角那束紫花的香气却悄悄钻进鼻尖——淡得像一层雾,却奇异地勾着她的思绪往回飘,飘到一千年那片满是暗魔法雾霭的荒原上。
那时她的虫翼还裹着厚重的黑纹,爪子里攥着刚掠夺来的、还发烫的爱意,转身就撞进了一抹亮得刺眼的光里星光熠熠站在荒原的风里,鬃毛像撒了把碎星,蹄边还沾着没来得及抖落的草籽,手里捧着朵和现在帐角一模一样的紫花,递到她面前时,声音比风还轻:“虫茧,别再靠掠夺活了,回头是岸。”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笑的——翅膀一振就掀飞了那朵花,花瓣碎在暗魔法里,像被掐灭的火星。
“回头?”她那时的声音还带着尖锐的戾气,“我的‘岸’,就是让整个族群活下去,轮不到你个外人指手画脚。”
星光熠熠没退,只是看着她爪尖残留的暗魔法痕迹,又往前递了递蹄子,眼里没带丝毫敌意,只有点她读不懂的惋惜:“可这样的活法,你会把自己也耗干的。”
这话她当时只当是笑话,转身就钻进了暗雾里,连回头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三年前,在入侵小马国不捷败走,最终与扎贡约定同盟时,虫茧都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躺在满是晨光的帐子里,靠一杯加了花蜜的营养液活下去,更不会想,族群的“安稳”竟不是来自黑暗能量的交易,而是族人轻手轻脚的牵挂,是菲瑞斯递来温毛巾时,蹄尖那点小心翼翼的暖。
那时她坐在洞穴里的王座上,爪子死死攥着泛着冷光的黑暗水晶,听着洞外小幻形族们压抑的咳嗽声,只觉得是自己不够强——若能再掠夺更多爱意,若能让暗魔法再盛一分,就不会落到要和扎贡做交易的地步。
扎贡的使者那时还笑着拍她的肩,石屑从他的骨节上往下掉:“虫茧,你比我想的聪明——知道什么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她当时没反驳,只是把水晶往怀里揣得更紧。
直到有天夜里,一个小幻形族偷偷溜进洞穴,把一朵蔫巴巴的紫花放在她脚边,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女王,我在洞口找的……闻着能舒服点。”
她那时正被暗魔法反噬得头疼,看都没看那花,虫翼一扬就把它扫进了石缝:“没用的东西,不如多去盯着小马国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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