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的叶子在窗台上堆了薄薄一层时,班主任抱着个铁皮投票箱走进教室,箱子上的红漆掉了块,露出底下的铁皮,像块没盖好的补丁,边角还卷着点,是去年运动会被陆知行当“助威鼓”敲弯的。“今天开班会,选新一届班干部,”他把箱子往讲台上一放,铁皮碰撞发出“哐当”声,惊得趴在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翅膀扫过窗玻璃,留下道淡淡的痕,“规矩不变,自愿报名,无记名投票,得票最高的当班长,剩下的按票数分副班长、学习委员、文体委员……尤其是文体委员,下个月就要秋季运动会了,得选个能扛事的。”
话还没说完,陆知行就“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道刺耳的响,像根突然绷紧的弦,惊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他的恐龙T恤领口歪着,露出半截锁骨,上面还沾着点早上吃油条的芝麻,像颗没擦掉的星星。“我选我自己当文体委员!”他的声音比平时亮三倍,震得讲台上的粉笔灰都跳了跳,“我保证组织大家把课间操做得比广播体操视频还标准,运动会拿不到前三名我就……我就把我的相机借给全班轮流用一周!包括那台刚买的拍立得,相纸我包了!”
全班哄堂大笑,苏晓晓笑得趴在桌上,发梢扫过林溪的素描本,把上面夹着的香樟叶都扫到了地上,叶面上还留着她昨天用红笔写的“加油”,笔画歪歪扭扭的,像只跳舞的小蛇。“你当文体委员?”她抬起头时,眼角还挂着笑泪,用手抹了把,却把睫毛膏蹭成了小斑点,“上次让你带大家练跳绳,你自己抱着相机蹲在花坛边拍了半节课的蚂蚁搬家,说‘蚂蚁的队形比跳绳队列整齐,值得学习’,最后被体育老师罚跑操场三圈,跑完还说‘这是为了体验运动员的辛苦,积累素材’。”
陆知行的脸有点红,像被夕阳染过的苹果,却梗着脖子犟:“那是以前!现在我不一样了,我有‘秘密武器’!”他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封面画着只举着相机的恐龙,恐龙的牙齿歪歪扭扭的,像他自己的虎牙,“我把全校的运动健将都记下来了,谁擅长跑步,谁擅长跳远,谁能把铅球扔出操场——比如三班的王大壮,上次测试差点砸到教导主任的花盆,我都标得清清楚楚,比体育老师的花名册还详细!”他把笔记本翻开,里面贴满了小照片,都是他偷偷拍的同学运动的样子,旁边还用荧光笔写着“速度型”“力量型”,像本小型运动图鉴。
林溪捡起地上的香樟叶,叶面上的“加油”被压得更清晰了,她把叶子夹回素描本时,看见江翊正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草稿纸的边缘卷着,是被他反复摩挲过的痕迹,林溪瞥了眼,看见“学习委员”三个字被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墨迹都晕开了点,像朵没开全的花。“你不报名吗?”林溪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校服袖子碰到一起,传来布料的摩擦声,“你数学每次都考第一,笔记做得比参考答案还详细,当学习委员肯定合适,大家有问题都能问你。”
江翊的笔尖顿了顿,纸上的“学习委员”三个字最后一横歪得厉害,像条突然拐了弯的路。“不了,”他把纸揉成团,扔进桌肚,纸团撞在里面的红花油瓶上,发出“咚”的轻响,像声没藏好的心跳,“陆知行当文体委员,我可以帮他整理运动员资料,做表格比站在讲台上说话强。”他的耳尖有点红,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连脖颈都泛着点粉,林溪突然想起上周他帮陆知行统计篮球赛得分时,表格做得比老师的还整齐,每个队员的投篮命中率、犯规次数都标得明明白白,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区分,说“这样看数据更清楚,比乱糟糟的数字强”。
班主任拍了拍讲桌,掌心的茧子蹭过木头,发出“沙沙”声,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香樟树在“沙沙”响,像在给谁伴奏,风穿过树叶的缝隙,带来点桂花的甜香,是操场边的桂花开了。“报名时间到,”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名字,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像小猫爪子在挠,“文体委员候选人:陆知行。还有没有其他人?”
教室里静了两秒,空气里飘着粉笔灰和桂花的混合气息,像种奇怪又好闻的香。苏晓晓突然举手,发绳上的草莓吊坠晃得像颗跳动的红心,随着她的动作撞到桌角,发出“嗒嗒”的轻响:“我选陆知行!他虽然爱偷懒,但上次我膝盖受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他每天帮我抄笔记,字迹比医生的处方还潦草,却把重点都用红笔标出来了,比课本还清楚,连老师上课说的笑话都记了,说‘怕你无聊,解闷用’。”
“我也选他!”后排的男生突然喊,他是篮球队的主力,上次崴了脚,肿得像个馒头,陆知行举着相机跟拍他复健,从扶着墙走路到能慢跑,拍了整整一本相册,说“等你能上场了,就把这些照片做成‘康复纪录片’,在班级播放”,现在那组照片还贴在球队的宣传栏里,标题是“陆知行摄影作品:永不言弃的脚踝”,旁边还画了个举着相机的小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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