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的叶子在窗台上堆了半尺厚时,叶脉里还藏着上周的雨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散发出点草木的腥甜。班主任抱着卷大白纸走进教室,纸卷上还沾着点粉笔灰,像裹着层薄薄的雪,边角卷得厉害,是被他一路夹在胳膊底下蹭的。“月底要评‘最美班级’,”他把纸卷往讲台上一放,发出“咚”的闷响,惊得陆知行的相机差点从桌上滑下去,镜头盖磕在桌角,掉出个小缺口,“黑板报是重点,占总分的三成。林溪你这个文艺委员牵头,下周五检查,得拿出点咱们班的特色,比隔壁班的‘太空主题’还亮眼——他们画的火箭再酷,有咱们班的故事吗?”
林溪正在给香樟叶书签涂亮片,银色的闪粉沾在指尖,像捏着把碎星星。闻言手里的胶水笔“啪嗒”掉在素描本上,晕开个黏糊糊的圆,把她刚画的香樟叶脉糊成了片白雾,像颗没画好的太阳。“黑板报?”她捡起笔时,指尖都在抖,亮片撒了满桌,“我上次画的太阳还被大家笑,说像‘被陆知行拍扁的恐龙蛋’,这次要画一整块黑板,会不会像打翻了颜料盘,变成‘抽象派灾难’?”
“怕什么!”苏晓晓抢过她的胶水笔,往自己的指甲盖上涂了点亮片,十个指甲盖闪得像小灯笼,“咱们有‘黄金搭档’啊!你负责画画,保证比美术课本还精致;我负责写字,虽然平时像跳迪斯科,但认真写起来比字帖还工整;江翊负责排版——他连作业本的字距都量着写,肯定能把版面排得比杂志还好看;陆知行负责……负责给我们递粉笔,顺便拍点‘创作花絮’,等老了翻出来看,保证笑得掉牙。”
陆知行举着相机对准黑板,快门“咔嚓”响,把空荡荡的黑板拍了下来:“我这叫‘记录伟大时刻的起点’,等板报评上奖,这些照片就能放进‘荣誉档案’,比奖状还珍贵。再说我画画也不差,上次给恐龙画的虎牙,全班都说像真的,连美术老师都夸‘有张力’。”他说着就在黑板角落画了个龇牙的恐龙头,牙齿歪歪扭扭的,像刚啃过香樟果,被苏晓晓一把抢过板擦,“唰”地擦掉,粉笔灰溅了他一脸,像落了场小雪,连睫毛上都沾了点白。
江翊从书包里掏出本笔记本,封面上画着网格线,像张迷你板报草图,是他昨晚熬夜画的。“先确定主题,”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道笔直的线,比尺子画的还直,“班主任说要突出班级特色,我们可以围绕香樟树来做,把运动会的汗水、联欢会的笑声都融进去,照片贴在枝丫上,文字写在树叶里,比单纯的文字更有故事感,一看就知道是咱们班的。”
林溪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阳光照到的香樟叶,突然有了精神。她翻开素描本,里面夹着张上周画的草图:黑板中央是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树干上爬着串照片,枝丫上挂着跳绳、相机、画笔,树下写着行小字:“我们的故事,像香樟一样生长”,字迹旁边还画了只小小的蜗牛,正沿着树干往上爬,像在慢慢追赶时光。
“这个好!”苏晓晓抢过素描本举给大家看,发梢的草莓吊坠扫过纸面,蹭掉了点铅笔灰,露出底下更深的线条——原来林溪画了三遍才画好,“树干上可以写班级口号,就用陆知行编的那句‘香樟底下跑,奖状少不了’;枝丫上贴陆知行拍的照片,有江翊拔河时的侧脸,有林溪画画时的低头,还有我跳恐龙舞的‘高光时刻’;空白处画点小图案,比如江翊算预算时的认真脸,陆知行追相机时的傻样……”
“不许画我傻样!”陆知行举着相机追着苏晓晓跑,两人围着黑板转圈,校服下摆扫起的粉笔灰像团雾,呛得林溪直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江翊默默把散落的粉笔捡起来,按颜色排好,红的、黄的、蓝的,像在搭座小小的彩虹桥,又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板报分区图,把“香樟树干”“照片枝丫”“文字云朵”标得清清楚楚,连每个区域的尺寸都写了,精确到厘米,旁边还备注了“用3B粉笔勾边,6B粉笔涂阴影,显得有立体感”。
“开始吧?”林溪捏着粉笔站在黑板前,指尖冰凉,像握着块冻住的香樟叶。她深吸一口气,粉笔灰钻进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笔尖落在黑板中央,想画树干的轮廓,手却抖得厉害,粉笔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划了道,像条没睡醒的蛇,还在中间打了个结。
“别紧张,”江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根长尺,是他特意从家里带来的,“先用尺子打草稿,比徒手画稳当,就像做数学题要先列公式,一步一步来。”他的胳膊越过她的肩膀,尺子在黑板上轻轻一压,划出条笔直的线,粉笔灰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点星星,痒得她差点笑出来。
林溪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香樟叶,却奇异地平静下来。她盯着那道直线,突然觉得没那么难了,跟着尺子的边缘慢慢画,树干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像棵终于站稳的香樟苗,有了扎根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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