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的影子在石桌上摊开的地理图册上慢慢爬,像只慵懒的猫,把“热带雨林气候”的绿色区块踩出片晃动的光斑。苏晓晓咬着奶茶吸管,珍珠在口腔里滚来滚去,发出含糊的咯吱声,目光却像根被拉长的橡皮筋,一头拴在林溪泛红的耳垂上,一头绕着不远处收拾书包的江翊打转。
陆知行正蹲在香樟树下捡相机存储卡,阳光顺着他弯起的脊背滑下去,在草地上投出个歪歪扭扭的影子,像个没画完的问号。“刚才那张没拍虚,”他举着相机往回看,屏幕里的林溪正低头捏着那片香樟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灰的影,像谁用铅笔轻轻扫过的排线,“你看这光影,香樟叶的边缘正好卡在她和江翊中间,像道没说出口的分界线——左边是藏不住的脸红,右边是假装镇定的耳尖红,中间那道叶梗,就是俩人都不敢迈过去的坎儿。”
苏晓晓“噗”地吐出吸管,珍珠顺着嘴角滚到下巴上,她抬手一抹,指腹沾着黏糊糊的糖浆:“什么坎儿?我看是弹簧床!刚才江翊递香樟叶的时候,手指都快碰到林溪的手了,那距离近得能数清他指甲缝里的铅笔灰,结果俩人跟被电打了似的往回缩,我隔着三米都听见静电噼啪响,比物理课上的验电器还灵。”她突然凑到林溪耳边,热气喷在她发烫的耳廓上,“说真的,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林溪捏着香樟叶的指尖猛地收紧,叶脉在掌心硌出细密的纹路,像张突然收紧的网。她慌忙去看江翊,他正把最后一本习题册塞进书包,帆布书包带在肩上勒出浅浅的印子,阳光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把后颈的碎发染成金褐色。风卷着片叶子落在他的书包上,他伸手去掸的动作顿了顿,像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却没回头,只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拉链“刺啦”一声拉到底,像在把什么声音锁进了帆布口袋里。
“别瞎说。”林溪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像被风吹得快要散掉的蒲公英绒毛。她把香樟叶夹进历史笔记本,正好压在那页侧影的眉骨上,像给画里的人戴了片小小的面具。纸页间还留着铅笔的涩味,混着香樟叶的清香,那味道让她想起刚才江翊低头时的样子——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浅金,像沾了层蜂蜜,连呼吸都带着点甜丝丝的气音。
“我可没瞎说。”苏晓晓抢过她的笔记本,手指在封面上的香樟绿渍上戳了戳,“上周三体育课自由活动,你说去树荫下背历史笔记,结果我看见你对着篮球场发呆,眼睛都快黏在江翊身上了。他投三分球的时候,你手里的笔记本都差点掉进水洼里,还是陆知行眼疾手快给你捞回来的,那时候他就跟我说,林溪看江翊的眼神,比看历史年表专注十倍,连‘安史之乱’的时间都记混了,却能准确说出江翊投进了几个球。”
陆知行举着相机站起身,镜头对着远处的奶茶摊,却在取景框里悄悄框住林溪泛红的侧脸:“不止呢。上周物理小测,你有道题的受力分析画错了,江翊在旁边轻轻咳了两声,你立马就改对了,比标准答案还标准。后来我翻了你的草稿纸,发现你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正好指着江翊的座位方向,箭头尾巴上还画了个迷你的爱心,比你画的质点模型可爱多了。”
“那是……那是不小心画的。”林溪的手指抠着石桌的裂缝,那里还嵌着去年冬天冻住的奶茶渍,现在化成了浅褐色的印子。她想起上周物理课,江翊的笔掉在地上,滚到她的椅子底下,她弯腰去捡的时候,鼻尖差点碰到他的膝盖,他的校服裤上沾着点粉笔灰,像撒了层细雪。她把笔递给他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那瞬间像有颗小火星掉进了心里,烧得她整节课都晕乎乎的,连老师讲的动量守恒都变成了他耳尖的红色。
江翊背着书包往这边走,帆布包带在肩上晃悠,里面的保温杯发出轻轻的碰撞声。他的目光在林溪的笔记本上停了半秒,又飞快地移开,落在石桌上那杯没喝完的奶茶上——是他刚才顺手放在那里的,芋圆沉在杯底,像颗颗圆滚滚的心事,泡在甜腻的糖浆里。“我妈让我早点回去,”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被杯壁的水珠润过,“那道受力分析题,你要是还没弄懂,明天早自习我给你讲。”
苏晓晓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林溪的腰,挤眉弄眼地朝江翊努嘴:“听见没?主动要给你讲题呢!上次我问他数学公式,他就扔给我一本教辅书,说上面写得比他清楚,偏心偏得比地理图册上的回归线还明显!”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手,“对了,下周六班级组织去植物园写生,陆知行说要拍一组‘秋日限定青春大片’,林溪你不是最喜欢画植物吗?正好可以带着你的‘秘密画册’,说不定能画到江翊的正脸呢,到时候连他睫毛上的阳光都能画下来,比侧影精彩一百倍!”
江翊的脚步顿了顿,背着书包的肩膀轻轻晃了下,像被风吹得微微倾斜的香樟枝。他没回头,只是闷闷地说了句“我那天有空”,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上扬,像根被轻轻拨动的琴弦。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把帆布书包的轮廓描成金色,连他走路时微微晃动的衣角,都像在跳一支藏着心事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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