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下课的铃声像被调皮的学生拉得过长的橡皮筋,在走廊里弹了个来回,撞到尽头的玻璃窗又折回来,才不情不愿地渐渐消散。林溪抱着刚收齐的历史作业,指尖在糙粝的作业本边缘蹭出点纸毛——苏晓晓的本子总是最后一个交,封皮上永远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物理公式,今天更过分,居然在“鸦片战争”的时间轴旁边画了个卡通小人,头顶冒着“能量守恒”的对话框气泡,旁边还用红笔写着“江翊说这样记历史更高效”。
“肯定又跑去理科班了。”林溪无奈地摇摇头,把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放,纸页碰撞发出沙沙的响。转身往走廊那头走时,听见苏晚在身后轻轻说:“周老师让你收完作业去办公室一趟,说要商量下周历史演讲的事。”她回头时,正看见苏晚把片桂花夹进《唐诗宋词选》,书页上“两情若是久长时”的字迹被香影染得愈发温柔。
刚拐过楼梯口,陆知行的大嗓门就从理科三班的方向飘过来,混着相机快门清脆的咔咔声:“苏晓晓你别动!这个角度拍你和物理老师同框,背景是黑板上的动能定理,标题就叫‘文科生与理科师的跨次元对话’,绝对能上学校公众号头条!”
走廊里的风裹着香樟叶的气息,在各班敞开的门口打着旋,把理科班特有的公式味和文科班的墨香搅在一起。理科班的教室里飘出淡淡的粉笔灰味道,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像片生长旺盛的数字森林,连空气都带着严谨的棱角。林溪在三班门口顿住脚步时,正看见苏晓晓举着本物理错题本,踮着脚凑在张老师身边,马尾辫上的草莓发绳扫过讲台上的量角器,留下道浅红的痕:“老师您看,这道题的受力分析图,把支持力和重力的箭头弯一下,是不是能画成爱心形状?江翊说这样更容易记住力的方向——”
“胡闹。”张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却还是拿起红笔在错题本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笔尖戳得纸页发皱,“下次让江翊来办公室,我倒要问问他,动量守恒定律是不是也能画成爱心,这样考试就能多拿二十分?”
林溪靠在门框上笑出声时,苏晓晓猛地回过头,草莓发绳差点甩到物理老师脸上,她手里的错题本“啪”地掉在讲台上,露出里面夹着的香樟叶书签——是上周陆知行送的“铁三角”同款,只是她的那片刻着“物理虐我千百遍”。“你可算来了!”苏晓晓冲过来抓住林溪的手腕,掌心还沾着铅笔灰,“刚才江翊还在这儿呢,抱着摞物理试卷,说要去一班发,估计这会儿还在走廊磨蹭,肯定是等你——”
“别瞎说。”林溪的耳尖有点热,挣开她的手往走廊瞟了眼,穿蓝白校服的学生像鱼群似的在楼道里流动,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才没瞎说!”苏晓晓不服气地踮脚往一班方向瞅,“他刚才看试卷的眼神都不对,明明是简单的分发任务,却把‘一班’那栏的名字数了三遍,像在找什么宝藏。”话没说完就被陆知行拽着胳膊往后扯,他的相机镜头怼到她脸上,闪光灯在教室里炸开片白:“捕捉到苏晓晓同学‘见色忘友’的瞬间,这张必须放进班级日志,标题就叫‘理科班的魅力’!”
林溪转身往理科一班走时,走廊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高二的学生抱着练习册匆匆而过,高一的学弟学妹追着打闹,穿蓝白校服的身影在眼前晃过,像群迁徙的鸟。她的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里游移,突然被道熟悉的身影牵住——江翊正站在一班门口的公告栏前,指尖点着张物理竞赛报名表,侧脸被走廊窗户投进来的阳光切出明暗交错的痕,像幅没干透的素描,睫毛的阴影在鼻梁上投下浅浅的影。
他今天换了支钢笔,银灰色的笔帽别在胸前口袋,和苏晚那支很像,却在笔尾挂了个小小的香樟叶吊坠,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阳光照在上面,闪闪烁烁的像藏了颗星。林溪想起上周在图书馆,他对着物理笔记发呆时,指尖在“参赛选手”那栏悬了很久,铅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墨晕开成朵小小的云:“听说竞赛要集训到晚上九点,可能……没时间给你讲物理题了。”当时她正啃着历史年表,没听清他语气里的失落,现在想来,那声音里藏着的犹豫,比最难的物理题还复杂。
“在看什么?”林溪的声音突然响起时,江翊的指尖猛地一颤,钢笔吊坠在胸前划出道银色的弧,像道没画完的抛物线。他转过身时,耳尖红得像被阳光烤过的苹果,手里的报名表被捏出三道深深的褶,像他总也改不掉的紧张时的小动作。
“没什么。”他把报名表往身后藏了藏,却不小心露出“江翊”两个字,字迹清瘦又有力,笔尖在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像道解题步骤,精准地指向备注栏里的“可带一名助手”。“刚……刚帮张老师拿试卷,顺便看看竞赛通知。”他说话时目光飘向别处,落在走廊尽头的香樟树上,像在研究树叶的生长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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