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宿舍楼还陷在墨色里,林溪的台灯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星。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只疲倦的飞虫在耳边振翅。她盯着物理错题本上的电磁感应图,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像条困在纸页上的蛇,绕来绕去总也找不到出口。桌角的速溶咖啡罐空了大半,锡箔纸盖被咖啡因泡得发皱,露出里面最后一袋深褐色的粉末,包装袋上的“醒神”二字已经磨得模糊,像没说出口的疲惫。
“第三遍了。”她对着错题本叹气时,指尖碰倒了陆知行送的柠檬杯。杯壁上的小熊贴纸已经卷了边,是上周熬夜时被咖啡渍泡的,当时她还笑说“小熊也喝醉了”,此刻小熊的耳朵垂下来,像在替她发愁。冷水顺着桌腿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滩,映着台灯的光,像片碎掉的月亮,每块碎片里都晃着她眼下的青黑。她弯腰去擦时,发现桌底藏着半块饼干,是陆知行上周塞给她的,包装上画着只举着相机的兔子,此刻饼干已经潮了,像她此刻的精神状态。
清晨六点的图书馆比往日更静,空气里飘着旧书页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林溪推开玻璃门时,膝盖突然发软,像踩在棉花上。她扶着冰凉的门把手缓了缓,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像颗没打理好的蒲公英。管理员大叔擦桌子的抹布突然顿住:“小姑娘又熬通宵了?”他的声音混着消毒水的味,指腹在桌面的木纹上摩挲,“昨天那个举相机的小伙子,留了杯东西在你座位上,说等你来了再喝才暖。”
三楼靠窗座的桌角果然放着个保温杯,是陆知行的彩虹杯套,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彩带在晨光里微微颤动,透过彩纸在桌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糖粒。林溪拧开杯盖时,热可可的甜混着淡淡的姜味漫出来——她上周随口说咖啡喝多了胃寒,当时陆知行正举着相机拍窗外的麻雀,看似漫不经心,原来悄悄记在了心里。杯底沉着块没化的红糖,像颗藏在水底的星星,是陆知行奶奶熬的老红糖,他前几天还说“这个比糖块暖,能把寒气都赶跑”。她舀起红糖块时,发现杯壁内侧贴着张极小的便签,上面画着个举着相机的小人,说“再喝咖啡就把你拍下来当表情包”。
刚喝两口,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雨点砸在楼梯上。江翊的白色校服沾着露水,裤脚还带着草屑,显然是从操场抄近路跑来的。怀里抱着的历史笔记本还冒着热气,封面上的“时间轴”三个字烫着金边,显然是刚从打印店取的。“给你的时间轴。”他把本子往林溪怀里塞,指尖碰到她的手腕时突然缩回,像被烫到似的,“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又……”话没说完,就看见桌角的空咖啡罐,标签上的“双倍咖啡因”字样刺得人眼疼,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个结,像历史课本里画的“五四运动”传单上的感叹号。
林溪的指尖在时间轴上划到“新文化运动”时,突然打了个哈欠。眼泪涌出来的瞬间,江翊和陆知行同时递来纸巾。江翊的薰衣草纸巾叠着陆知行的柠檬纸巾,像块夹着心事的三明治,薄荷味和柠檬味在空气里撞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她攥着纸巾的手心沁出冷汗,突然想起昨晚三点时,手机屏幕亮了下,是陆知行发来的消息:“别熬了,我把错题标好了”,当时没回,现在才看见他在消息下面画了个举着相机的小人,说“再熬就拍你黑眼圈哦”,小人的镜头正对着个画着圈圈的黑眼圈,像在警告又像在心疼。
“周窈让我带的薄荷糖。”江翊把铁盒往她面前推,金属盖打开时“咔嗒”响,薄荷味混着热可可的甜撞在一起,像冰与火的相遇。林溪捏出颗绿色的糖球,糖纸在指尖沙沙响,突然想起周窈说“江翊总在历史课本里夹薄荷糖,说防困”,而陆知行昨天在她的笔袋里塞了包柠檬味硬糖,包装上写着“每颗含8小时清醒力”,此刻两包糖在桌角并排躺着,像场无声的较量,却又都朝着“让她清醒”的方向使劲。
陆知行的相机突然“咔哒”响了声。镜头里,林溪含着糖的嘴角泛着白,睫毛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泪,像只受委屈的小猫。“拍晨光。”他慌忙转镜头时,却把相机带缠在了江翊的保温杯绳上,彩虹彩带和深蓝色棉绳拧成股,像道解不开的结,两人同时去解,指尖相碰时像触电般弹开,又忍不住再伸手,像两个较劲的小孩,指尖在绳结上碰来碰去,把彩带缠得更紧了。林溪看着那团乱糟糟的结,突然想起小时候玩的翻花绳,明明想解开,却总在拉扯间变出更复杂的花样。
上午九点的阳光突然变烈,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林溪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像有只小鼓在里面敲。她趴在桌上揉额头时,发绳上的紫色蝴蝶结蹭到了陆知行的相机,屏幕突然亮起来,跳出张照片:是她凌晨两点趴在书桌上的样子,台灯在侧脸投下菱形的光斑,嘴角还沾着点咖啡渍,像只偷喝了咖啡的小松鼠。照片备注写着“小刺猬熬夜记,罚她今天不许碰咖啡”,原来陆知行昨晚来图书馆送东西时拍的,当时她回宿舍拿书了,他就把照片设成了屏保,像在默默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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