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妈妈的钢笔尖在选科表上悬了三秒,墨珠坠在“理科”那栏,晕开个深色的点,像滴没忍住的泪。笔尖的金属光泽映着她紧绷的侧脸,连鬓角的碎发都透着股倔强。陆知行妈妈突然从后排走过来,米白色西装裙扫过课桌腿,带起阵柑橘香水的风,前调是清爽的佛手柑,中调混着点温柔的橙花,刚好落在林溪发烫的耳尖上,像片凉丝丝的叶子。“姐,你看这表格边缘都被孩子攥得起毛了。”她的指甲涂着珍珠色指甲油,月牙形的白边透着细腻,轻轻拂过选科表的褶皱,“咱们先坐下说,站着怪累的,你看这高跟鞋,踩久了脚肯定疼。”
林溪妈妈的肩膀还绷着,像拉满的弓,肩胛骨在衬衫下支棱着,却被这声“姐”说得松了半分。陆知行妈妈顺势把她往旁边的空位拉,自己则半蹲在林溪面前,膝盖微微弯曲,视线和她齐平——这个姿势让林溪想起小时候摔破膝盖时,妈妈也是这样蹲下来给她贴创可贴。“阿姨记得你小时候,总把陆知行的历史书借去画小人儿。”她从鳄鱼纹手包里掏出本旧相册,塑料封皮上印着褪色的小熊,边角被磨得发毛,“你看这张,五岁那年在公园,你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夏朝’,说要给蚂蚁讲大禹治水,陆知行那傻小子还蹲在旁边当听众呢。”
照片里的林溪扎着羊角辫,发绳还是粉色的,上面的草莓图案洗得发白,蹲在泥地上划拉,树枝在湿润的泥土里拖出歪歪扭扭的笔画,陆知行举着玩具相机凑在旁边,裤腿沾着草屑,领口还别着朵皱巴巴的小雏菊。背景里的樱花树开得正盛,花瓣落在两人发间,像场温柔的雪,连空气都透着粉白的甜。林溪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突然想起那天妈妈笑着说“我们溪溪是小历史学家”,声音和此刻陆知行妈妈的语气重叠在一起,软得像棉花,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
“那时候你就说,”陆知行妈妈翻到下一页,照片里的林溪举着块碎瓷片,是在小区花坛里捡到的,边缘还带着点土,眼睛瞪得溜圆,“这是古代皇后用的茶杯,说上面的花纹是凤凰。”她的指尖点着照片里林溪发亮的眼睛,瞳孔里映着当时的天空,“你看这眼神,和现在看《万历十五年》时一模一样,像藏着星星,亮得晃眼。”
林溪妈妈的钢笔尖在选科表上晃了晃,墨珠又晕开半寸,把“理科”两个字的边角染成了模糊的灰。后排的家长们开始小声议论,周窈妈妈的毛衣针打得更快了,金属碰撞声像串轻快的省略号,线团在她腿上滚来滚去,露出里面粉嫩的草莓图案。江翊妈妈把保温杯往林溪妈妈手边推了推,杯壁上的“状元中学”校徽闪着光,杯口飘出淡淡的茶香:“喝口茶吧,碧螺春,刚泡的,解气。”
陆知行妈妈突然翻开陆知行的物理错题本,蓝色封皮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相机,第37页画着个举着磁铁的小人,发绳是紫色的,胸前别着“历史课代表”的牌子,磁铁上还写着“公元前221年”——那是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年份。“你看这孩子,”她的指尖点着小人的笑脸,酒窝画得像两个小括号,“上次物理考砸了,非说要向林溪学记笔记,把电磁公式写成‘朝代年表’,说‘洛伦兹力就像清朝的闭关锁国,方向总跟潮流反着来’,气得我想敲他脑袋,结果人家考试还真就记住了。”
教室后排突然爆发出笑声,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声漫开来。林溪妈妈的嘴角动了动,左边的梨涡浅浅地陷下去,钢笔终于从选科表上挪开,落在陆知行的错题本上,笔尖在小人的发绳上顿了顿。“这什么歪理?”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嗔怪,尾音却翘了起来,像被风吹起的纸角,“物理哪能这么学?一点都不严谨。”
“可他记住了呀。”陆知行妈妈把错题本往林溪妈妈怀里塞,纸页边缘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点粗糙的质感,“上次模考,这道题全班就他一个做对了,连物理课代表都错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像说什么秘密,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溪妈妈的耳边,“其实我年轻时也想学文,我爸非让我学物理,说‘女孩子学理科好找工作’,现在倒成了物理老师。有时候我看着陆知行举着相机瞎拍,总觉得那是我没敢追的梦在替我发光,挺珍贵的。”
林溪的眼泪突然涌上来,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却被陆知行妈妈递来的纸巾接住。纸巾上印着小熊图案,穿着彩虹条纹的背带裤,和陆知行总用的那款一模一样——她记得陆知行说过,这是他妈妈特意买的,说“小熊能让人开心”。“你妈妈不是不爱你,”她的拇指擦过林溪的眼角,带着点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勺子,“她是怕你的梦太轻,经不住风吹。但你看这选科表,被你攥得这么紧,纸都快被捏碎了,说明这梦啊,结实着呢,风吹不动。”
走廊里传来陆知行的喊声,像只快活的小麻雀,他举着相机跑进来,彩虹彩带在身后飘成道弧线,扫过走廊的黑板报,带起片粉笔灰:“妈!我找到林溪画的时间轴了!”相机屏幕里是张扫描件,林溪的历史笔记本第28页,用红笔写着“学好历史,才能懂现在”,旁边画着个举着物理课本的小人,正给举着历史书的小人递糖,糖纸上还写着“一起加油”。“这是她夹在我物理书里的,上周我物理考砸了,她偷偷塞给我的,说让我别讨厌历史,还说‘物理和历史一样,都在讲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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