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图书馆的阅览区弥漫着淡淡的新书油墨香,混合着旧书特有的纸张气息。林溪趴在橡木长桌上给画本贴透明胶带,试图修复上周被咖啡渍弄脏的米白色封面,指尖轻轻划过夹在画本里的光影笔记——那是江翊亲手整理的,每一页都标注着细腻的光影技巧。突然,苏晓晓兴奋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林溪!快出来看!陆知行带了他的童年相册,简直笑死人了!”
她抱着刚修复好的画本走出阅览区时,正看到陆知行把一本深蓝色封面的厚相册摊在靠窗的长桌上,阳光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在泛黄的照片上投下菱形光斑,映出几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和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苏晓晓举着张边角微卷的照片冲她挥手:“快看这张!陆知行小时候胖得像个刚出锅的糯米团子,还穿着粉色连衣裙,说是他姑姑非要给他穿的!”
林溪笑着走过去,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笑脸,却在触及某张幼儿园毕业典礼的照片时突然凝固。照片里,前排扎着粉色蝴蝶结的小女孩正把烫金的毕业证书举过头顶,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身后站着个戴黑框眼镜的小男孩,手里攥着朵皱巴巴的向日葵,花瓣都蔫了大半。那个小女孩额角有颗浅浅的痣,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那是七岁的她。
“这张照片里有你哎!”苏晓晓突然指着照片惊呼,手指轻轻点在那个扎蝴蝶结的小女孩脸上,“你小时候居然留羊角辫!眼睛圆圆的像小鹿,跟现在安安静静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都没认出来!”陆知行凑过来看了看,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难怪我总觉得你眼熟!原来我们是同个幼儿园的!你看这背景里的彩虹滑梯,绝对是阳光幼儿园的标志性建筑!”
林溪的指尖突然变得冰凉,怀里的画本从膝盖滑落,“啪”地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江翊正站在旁边整理物理错题本,见状立刻弯腰帮她捡画本,指尖触到画本封面时,发现林溪的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连握着画本边缘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他把画本轻轻递回去,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林溪接过画本紧紧抱在怀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我去下茶水间,有点渴。”她转身快步离开时,没注意到陆知行脸上的笑容正渐渐消失,苏晓晓正疑惑地翻看另一张照片,更没发现江翊的目光始终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背影上,镜片后的眼神里带着担忧。
茶水间的冷水拍在脸颊上,带着金属水龙头的凉意,才让林溪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镜子里的女孩眼眶泛红,额角那颗浅浅的痣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像粒被遗忘的朱砂。她以为那些尘封的记忆早就被时间的尘埃掩埋,却没想到会被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轻易勾起——幼儿园毕业典礼结束后不久,那个总跟在她身后的戴眼镜小男孩就搬家了,临走前把那朵蔫掉的向日葵塞给她,奶声奶气地说要永远当她的“护花使者”。后来她才从妈妈口中得知,那个叫安安的男孩是因为白血病去世的,搬家只是大人们善意的谎言。
“你还好吗?”江翊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他手里端着杯温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陆知行说你可能低血糖不舒服,让我给你带杯水过来。”林溪接过水杯时指尖抖得更厉害,温水洒在虎口,烫得她猛地缩回手,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上。
江翊慌忙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过去,笨拙地伸出手想拍她的后背,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说:“是不是照片里有什么事?不想说可以不说的,没关系。”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停在窗台的蝴蝶,“我小时候也有不想回忆的事,比如一年级数学考零分,被老师罚站在教室后面,现在想起来还会脸红。”
林溪被他认真又带着点窘迫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抽噎着用纸巾擦眼泪:“不是考试……是照片里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她望着窗外刚抽新芽的梧桐树,嫩绿的新叶在风里轻轻摇晃,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是我幼儿园最好的朋友,叫安安,总喜欢跟在我身后,说要当我的护花使者。后来他突然搬家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搬家而已,说不定以后还会再遇到。”江翊试图安慰她,却发现林溪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肩膀都在微微耸动。他突然想起她画本里偶尔出现的向日葵涂鸦,想起她看到街上戴眼镜的小男孩时总会失神片刻,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递纸巾的动作变得格外轻柔。
回到阅览区时,陆知行正把相册小心翼翼地收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停住,看到林溪回来,挠着后脑勺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林溪,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提小时候的事……要是早知道这张照片会让你不舒服,我就不带来了。”苏晓晓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递过来:“是不是我们说错话了?你别难过,吃颗糖心情会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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