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教室窗户上,模糊了窗外的梧桐树叶。自习课上,林溪看着斜前方的江翊,他低着头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从早上开始,他就不对劲——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连最喜欢的物理课都没抬过几次头。
“他怎么了?”苏晓晓凑过来小声问,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转着圈,“早上我看到他在校门口跟一个男人吵架,那男的浑身酒气,指着他骂骂咧咧的。”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江翊上次在小巷里说的童年阴影,想起他提到父母时泛红的眼眶,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笔:“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没看清脸,”苏晓晓摇摇头,“但看着挺凶的,揪着江翊的胳膊不放,江翊挣扎的时候校服袖子都扯破了。要不是保安过来劝,估计得吵到上课。”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阵阵雷声。江翊突然猛地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手指紧紧抠着桌沿,指节泛白。林溪注意到他的左胳膊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被半卷的袖子盖着,边缘还透着青紫。
下课铃刚响,江翊就像逃离火场似的冲出教室,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林溪立刻跟了上去,在走廊拐角拉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你的胳膊怎么了?”林溪的声音带着急切,目光落在他的袖子上,“早上跟你吵架的人是谁?是不是……你爸爸?”
江翊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戳中了痛处。他用力甩开林溪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林溪固执地挡在他面前,雨水从窗户缝隙飘进来,打湿了她的刘海,“你是不是又被欺负了?江翊,你看着我!”
江翊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他别过头避开林溪的目光,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让开,林溪。”
“我不让,”林溪看着他眼底的痛苦,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你把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这样一个人扛着,迟早会垮掉的!”
走廊尽头传来同学的说笑声,江翊猛地抓住林溪的手腕,把她拉到楼梯间。潮湿的楼梯间弥漫着灰尘和雨水的味道,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台阶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是我爸,”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他又喝醉了,来学校找我要钱,我说没有,他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林溪已经明白了。她想起苏晓晓说的扯破的校服,想起他胳膊上的淤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经常这样吗?”林溪在他身边坐下,雨水顺着楼梯缝隙滴下来,打在两人的裤脚上。
江翊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溪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从我记事起就这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后来染上了酒瘾,工作没了,脾气也越来越差。一喝醉就回家摔东西,骂我妈,有时候……有时候还会动手。”
雷声轰隆作响,江翊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我妈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总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喝水,看到他把我妈按在墙上打,我冲上去抱住他的腿,他一脚把我踹到墙角,头磕在暖气片上,流了好多血……”
林溪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伸手想去碰江翊的额头,却被他躲开了。
“那时候我才八岁,”江翊抬起头,雨水从窗户飘进来打在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的打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吓得浑身发抖。从那以后,我一听到他喝酒的动静就躲起来,可他总能找到我,骂我是‘丧门星’,说我克得他一事无成。”
他卷起左边的袖子,露出胳膊上的淤青——一块明显的巴掌印,边缘泛着青紫,旁边还有几道指甲划过的红痕。“今天早上他堵在校门口,说我妈藏了他的工资卡,让我交出来。我说不知道,他就动手打我,还说要是不交出来,就去我妈单位闹……”
林溪看着那块触目惊心的淤青,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终于明白江翊为什么总是那么沉默寡言,为什么对别人的靠近充满防备,为什么提到“家”这个字时眼神总是那么黯淡。那些她无法想象的痛苦,早已在这个少年心上刻满了伤痕。
“你妈知道吗?”林溪的声音带着哽咽,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让她知道,”江翊立刻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最近身体不好,刚换了新工作,不能被打扰。我爸就是吃准了我们不敢声张,才这么肆无忌惮。”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真没用,连自己和妈妈都保护不了。”
“这不是你的错,”林溪握住他冰凉的手,他的手心全是冷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努力学习想考出去,你把零花钱攒起来给妈妈买药,你比很多人都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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