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死寂。
黑水玄域上空翻滚的魔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喉咙，竟一丝也不敢再动弹，露出了底下灰蒙蒙的天。
牧野站在原地，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抓住那些正在消散的九彩光雨。
指尖穿过，只余一片冰凉的虚无。
他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浆糊，混沌一片。
苏楼主……
那个总挂着温婉笑容，会为了几块灵石跟他斤斤计较，会像个邻家大姐姐一样，偶尔敲打他，又时时关心他的苏楼主……
是九天玄女帝？
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仙人戳死的无上存在？
牧野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撕裂、重组，然后再次被撕裂。
这比他自己是龙族新王这件事，还要离谱一百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狰狞的魔龙纹身盘踞其上，栩栩如生，鳞甲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头不久前还凶威滔天，搅动风云的元婴期深渊魔龙，此刻正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蜷缩在他的皮肤之下，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这荒诞而又真实的触感，让他终于确认，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又抬起头，望向不远处。
那个瘫在地上，双眼空洞，嘴角挂着涎水，裤裆一片深色水渍，散发着骚臭味的家伙，是林枫？
那个不可一世，自诩重生仙帝，将众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林枫？
“吾王神威盖世！竟能请动女帝法身降临！”
“天佑我族！新王乃天命所归！龙族复兴有望了！”
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呐喊，如同惊雷炸响，将牧野从宕机状态中强行拉了回来。
是龙裔秘境的族人们。
他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看向牧野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敬畏来形容。
那是一种近乎于神化的、盲目的、狂热的崇拜！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这位新王，简直就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
自身战力逆天也就罢了，背后竟然还站着一位连仙人都能秒杀的无上女帝当靠山！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想都不敢想的通天背景！
跟着这样的王，别说复兴龙族了，就是打上九天，似乎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
牧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思绪。
他开始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苏楼主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暂时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她刚才救了自己的命。
而且，她在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自己，去“中央神州”找她。
“我在‘中央神州’等你。”
“小家伙，可别让本帝等太久了。”
那句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神念传音，此刻依旧清晰。
这意味着，他们的缘分，还长着呢。
想通了这一点，牧野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他的眼神重新聚焦，恢复了以往的锐利与冷静，落在了那个已经彻底变成一滩烂泥的林枫身上。
是时候，给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了。
牧野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林枫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全场死寂，只有他走向宿敌的脚步声。
此刻的林枫，哪里还有半分重生者的风采？
他就像一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灵魂的破布娃娃，瘫在地上，任由泥土和尿液混合的污秽沾满全身。
他的道心，在那道横跨天地的九彩神光面前，在那位女帝“弹指灭仙”的无上神威面前，被碾得粉碎，连一丝渣滓都没剩下。
他所谓的仙帝经验，他所谓的重生优势，他所谓的深沉算计……在亲眼目睹了那真正立于诸天之巅的“神明”后，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笑话。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
原来，他视为一生之敌，必须超越的宿命对手，背后站着他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恐怖存在。
这种从云端跌落无尽深渊的极致落差，彻底摧毁了他全部的意志和骄傲。
牧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副惨状，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他可没忘记，就在刚才，如果不是苏楼主及时出现，自己现在恐怕已经在那位仙人的一指之下，连骨灰都找不到了。
他也记得女帝临走前的交代。
杀了他，会引来仙界的麻烦。
而且……
牧野嘴角扯动了一下，觉得苏楼主的提议简直是为林枫量身定做。
对于林枫这种曾经站在过世界之巅，心高气傲到骨子里的人来说，让他以一个废人的身份，苟延残喘地活着，亲眼看着自己一步步登临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峰，拿走他曾经拥有和他渴望的一切。
这，才是对他最残忍，最极致的惩罚。
比杀了他，有趣多了。
牧野伸出手，缓缓地，按在了林枫的丹田之上。
林枫的身体本能地剧烈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活人才有的恐惧。他张着嘴，想要尖叫，想要反抗，却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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