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醒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传出的消息,很快,他休养的木屋之外,就站满了人。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整个守护者村寨的族人都自发地聚集过来。他们没有交谈,没有喧哗,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那间小小的木屋。
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感激与敬畏的神情。
木屋的门被推开了。
年迈的乌恩长老,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慢,手里却无比珍重地捧着一个古朴的石臼。石臼里,是捣得稀烂的深绿色草药,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让人闻之精神一振的香气。
而在那团药膏的正中央,小心翼翼地放着一小撮粉末。
那粉末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红色,如同无数颗细碎的红色星尘,在微微发光。
“这是我族最危险的疗伤秘药。”乌恩长老走到床边,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凝重。他举起石臼,让陆峰能看清里面的东西。
“以龙血草为底子,辅料,是神之血子石上,百年才能凝结一分的‘神尘’。”
长老的眼睛浑浊,却透着一股看穿世事的智慧。
“它能救你的命,也能要了你的命。它的能量太霸道了。”
“但你的身体,与圣物产生了共鸣,你是这片大山里,唯一能够承受它力量的人。”
乌恩长老的话音落下。
苍石向前一步,在陆峰的床前,单膝跪了下去。
这个高傲的第一勇士,部落的新首领,将那个盛着秘药的石臼高高举过头顶,动作虔诚。
“长老说,能承受住这股力量的人,就是我族传说中的‘圣者’。”
“陆峰,请接受我族的最高敬意!”
岚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哥哥的动作,又看看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
陆峰的视线,从苍石的脸上,移到了那个石臼上。
那团药膏,像是拥有生命一般,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蠕动着。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那东西。
在岚担忧的目光注视下,陆峰对着苍石,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苍石站了起来,用木片,小心翼翼地挑起那团霸道的药膏。
岚则在一旁,用温水仔细地清洁着陆峰的伤口。
当那冰凉粘稠的药膏,涂抹在陆峰肩膀和胸前那几处狰狞可怖的伤口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再一次从伤口处猛然涌入体内。
但这一次,那股能量不再是狂暴的、撕裂一切的破坏者。
它被龙血草的药力中和,变得像是一条奔腾的大河,带着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冲刷着他受损的经脉和细胞。
陆峰伤口处那些断裂的肌肉纤维,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连接。
身体的恢复速度,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岚在一旁,亲眼见证了这近乎神迹的一幕。
她看到陆峰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在药膏的覆盖下,那股骇人的青黑色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健康的血色。
她为陆峰高兴,心中却又生出一丝莫名的距离感。
岚心想:“他果然是天神选中的人,和我们这些凡人……是不一样的。天上的雄鹰,真的会为地上的母狼……停下翅膀吗?”
但这并非没有代价。
陆峰发现,随着身体的快速恢复,他对普通食物的需求正在飞速降低。那碗刚刚喝下去的肉汤带来的饱腹感,已经消失不见。
是一种全新的“饥饿感”产生。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对纯粹能量的极度渴望。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神之血”彻底改变了。
夜深了。
岚守在床边,不知不觉就趴着睡着了,呼吸均匀。
陆峰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白天的剧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他轻轻下床,双脚落在木板地上。
他想要测试自己身体的变化。
陆峰独自一人,走到了部落的训练场。
月光如水,洒在空旷的场地上。他走到兵器架前,目光落在了一张巨大的铁木弓上。
这种弓,由长白山深处特有的铁木制成,坚硬无比。即使是苍石那样的壮汉,也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将其拉开。
陆峰伸出手,握住了弓身。
从箭筒里随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他左手持弓,右手搭弦,腰部发力。
那张在部落勇士眼中如同梦魇的硬弓,在他的手中,却温顺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没有丝毫的阻滞感,弓弦被他轻而易举地拉成了一个完美的满月。
他对着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树松开了手指。
“咻——!”
箭矢脱弦的瞬间,发出了破空声。
随后,那支箭精准地钉在了大树最核心的位置,整个箭头都没入树干之中。
好强的力量。
陆峰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重生,加上之后的种种奇遇,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偏离了前世的认知。
就在这时,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如同开闸的洪水,再次袭来。
这感觉,比毒瘾发作还要难熬,像是有亿万只蚂蚁,在他的四肢百骸,在他的骨髓深处疯狂地啃噬。
他不受控制地转过身,目光投向了部落深处的一间木屋。
那是存放“神之血”子石的地方。
他的身体,在渴望着那股力量。
陆峰的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地向那个方向移动,他的大脑拼命地想要夺回控制权,可身体的本能却压倒了一切。
在他的极力压制下,他的双眼之中,竟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血色红光。
那光芒,与当初伊万变异时,一模一样。
就在他即将被这股欲望彻底吞噬,陷入失控边缘的瞬间。
一个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是岚。
她醒来看不见陆峰,放心不下,便找了出来。
陆峰听见声音,猛地回头。
岚吓得猛地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少女的出现,以及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陆峰的身上。
他眼中的红光猛然褪去。
一股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陆峰看着少女那张充满恐惧,又关切的脸,第一次,对自己这身力量,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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