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丁湾的夜,是墨玉碾碎了泼在琉璃盏里的颜色。深蓝近黑的海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武汉号”导弹驱逐舰庞大的钢铁身躯和点点灯火,仿佛沉入另一个寂静的宇宙。驱逐舰劈开的尾流,拖出长长的、破碎的银色光带,是这无边墨色里唯一活着的痕迹。空气冷冽得刺骨,吸一口,鼻腔深处都带着咸腥的寒意。值更的水兵王海柱缩了缩脖子,厚实的呢子军大衣也挡不住那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的湿冷。他搓了搓冻得发木的手,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雷达屏幕——代表护航商船队的光点,如同温顺的羊群,安稳地缀在舰尾后方。
“真他娘的静啊…”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被舰艏破浪的哗哗声轻易吞没。这份死寂,非但不让人心安,反而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心头。
突然!
“滋——!!!”
尖锐到足以撕裂鼓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驾驶室里炸响!那声音凄厉得如同濒死海鸟的哀鸣,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也狠狠攥住了心脏!原本稳定旋转的雷达屏幕上,代表商船队的光点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信号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怎么回事?!”舰长陈锋一个箭步冲到雷达操作员身后,声音带着金属般的硬质。
操作员脸色煞白,手指在冰冷的控制台上飞速敲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报告舰长!不明强干扰源!方位…方位就在我们正前方!距离…不到五海里!天…天哪!”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它…它出现了!目标巨大!速度…速度为零?!这不可能!”
雷达屏幕的中心,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暗红色光斑骤然亮起,像一颗凭空出现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星辰!它静静地悬浮在海图上标注的位置,恰好是“丰远号”货轮应该所在的位置!
驾驶舱巨大的防弹舷窗外,原本墨玉般的海面瞬间沸腾!不是波涛汹涌,而是如同滚开的沥青锅,无数巨大的、粘稠的黑色气泡咕嘟咕嘟地翻涌上来,破裂时溅射出恶臭的黑色粘液!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凭空而生,如同活物般翻滚着、蔓延着,瞬间吞噬了前方的海平线,连月光都被彻底掐灭!
“呜——呜——呜——”
低沉、悠长、仿佛穿越了数百年时光的汽笛声,穿透了浓雾,如同来自深海地狱的叹息,重重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也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伴随着这诡异的汽笛,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弥漫开来,那不是物理的低温,而是如同无数冰冷滑腻的蛇,贴着皮肤游走,带着绝望和死寂的气息。
“丰远号!丰远号!听到请回答!武汉号呼叫丰远号!”通讯兵徒劳地对着高频电台嘶吼,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彻骨寒意中,一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阴影,缓缓刺破了翻滚的灰白浓雾,如同从古旧发霉的画卷中驶出的幽灵。
那是一条船。
一条绝不该出现在21世纪亚丁湾的船。
高耸的、如同中世纪城堡般笨重的前后船楼;巨大的、饱经风霜的方形船帆,此刻却破败不堪,帆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岁月和海水共同腌渍过的灰败颜色,上面隐约可见巨大的、褪色的徽记——三朵郁金香环绕着一艘扬帆的航船;船身是深沉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赭褐色古老橡木,布满暗绿色的藤壶和滑腻的海藻。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船体两侧密密麻麻的炮窗——黑洞洞的,如同无数只失去眼球的骷髅眼眶,无声地凝视着这片陌生的海域。船艏破开粘稠的黑水,竟没有一丝正常的波浪,只有一圈圈无声扩散的、墨汁般的涟漪。
“幽…幽灵船…”一个年轻的水兵牙齿咯咯打颤,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舰长陈锋的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猛地看向舰桥后方指挥室那扇紧闭的舱门。门上的红色指示灯,此刻正稳定地亮着。
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巨大的电子海图屏上,那巨大的血色光斑如同毒瘤般刺眼。中央指挥台前,李玄策背对着舱门,身姿笔挺如标枪,肩上的将星在幽暗的仪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双手撑在控制台上,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屏幕上那艘正缓缓显形的古老商船。他的脸色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太阳穴处,一道细小的青筋正不易察觉地微微跳动。
“念墨,目标锁定。”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指挥室内令人窒息的寒意和幽灵船带来的精神威压。“‘奥运母本’,加载‘驱咒协议’,准备激活‘破障者’。”
“是!”站在他侧后方的李念墨应声答道。年轻人清瘦的身形在庞大的仪器前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他修长的手指在特制的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他面前的屏幕上,不再是冰冷的代码流,而是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金红色光芒的“烟花粒子”在疯狂重组、构建、演化。那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照亮整个世界的“大脚印”烟花、漫天星辰般璀璨的“牡丹盛开”、以及鸟巢上空那只巨大“火凤凰”的原始能量数据——被他以天才般的手段提取、压缩、重构而成的“奥运母本”。此刻,这蕴含着亿万人欢呼与祝福的辉煌记忆,正被注入一个复杂的能量转换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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