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雪似乎在这一刻被遗忘。
“——所以,如果在这个耦合张量里引入一个梯度约束?”方清墨的虚拟影像微微前倾,眼神专注。
“梯度约束……”李念墨的笔尖在触控板上悬停,眉头微蹙,陷入了高速思考的静默。几秒钟后,她的眼睛猛地一亮,“等等,妈!我好像……有灵感了!”她甚至来不及详细解释,立刻调出另一个复杂的模拟界面,十指如飞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起来,一串串新的指令和参数行云流水般输入。
方清墨看着女儿瞬间迸发的专注和兴奋,没有丝毫不悦,脸上反而露出了欣慰而骄傲的笑容。她安静地等待着,目光温柔地笼罩着全息影像中那个全身心投入工作的年轻身影。这一刻,她看到的不仅是自己的女儿,更是一个正在科学疆域里勇敢开拓、锋芒初露的杰出后继者。李玄策和方清墨,1987年未名湖畔初识,1991年各自踏上为国效力的征途,1995年初缔结连理,他们的智慧与坚韧,如同最精密的双螺旋,早已深深镌刻进女儿的生命密码里。
“好,”直到李念墨的敲击速度稍缓,长长舒了一口气,方清墨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力量,“思路打开了就好。不早了,你那边雪大,实验做完就赶紧回去休息,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妈。”李念墨用力点头,心潮仍在学术灵感的激荡中澎湃。她抬眼望向母亲影像后书房窗台,一盆精心打理的格桑花在灯光下舒展着柔韧的枝叶,几朵粉色的小花在暖意中静静绽放。“您窗台上的格桑花,开得真好。”
方清墨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笑意更深,带着某种悠长的感慨:“是啊,这种小花,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最是坚韧。风霜雨雪都压不垮,给点阳光就灿烂。就像……”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
通讯结束,全息影像消散。实验室里重新被仪器运行的稳定低鸣填满。李念墨靠在椅背上,目光转向自己工作台角落。那里也有一小盆格桑花,是上次回国时特意从父母家带来的分株。柔韧的枝条在恒温的室内努力向上伸展,小小的花苞在灯光下积蓄着力量,透出倔强的生机。窗外的暴风雪依旧在黑夜中肆虐,狂乱地撞击着厚厚的玻璃幕墙,发出沉闷的咆哮。
她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那小小的、孕育着生机的花苞,冰冷的触感下是潜藏的生命热度。母亲那句未尽的“就像……”,伴着父亲深夜被召走的背影,还有弟弟在题海中倔强的模样,无声地流过心间。风雪再大,终有止息之时;长夜再寒,黎明总会到来。
实验室的灯光清冷恒定,映照着年轻科学家专注的侧脸和那盆小小的格桑花。数据流在屏幕上无声奔腾,窗外的世界一片混沌,而属于李念墨的探索,属于这个血脉相连又各自奋战在星辰与大地之间的家庭的故事,在风雪声中,坚定地向前延伸。
与此同时,震后的玉树
风,裹挟着高原寒意的风,卷着尚未落定的尘灰,呜咽着掠过这片疮痍的大地。残垣断壁如同巨兽折断的脊骨,刺眼地裸露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冰冷的雪花,夹杂着细碎的冰晶,打着旋儿落下,覆盖在瓦砾之上,也落在救援人员疲惫的肩膀上。
一片相对空旷的废墟旁,几根断裂的经幡柱歪斜地插在雪地里,褪色的经幡布条在风中无力地飘动。方清墨半跪在冰冷的土地上,防护服沾满了泥泞和雪水,鼻尖冻得通红。她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一台形似羚羊、线条流畅的银灰色机器人——“藏羚羊”。它的一只“前腿”在救援作业中被落石压得有些变形,关节处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方院士,左前肢三号关节的伺服电机反馈异常,扭矩输出不足。”旁边一位年轻的工程师盯着平板上的数据,眉头紧锁。
方清墨没有立刻回答,她那双习惯于在精密仪器和微观世界中寻找答案的眼睛,此刻正透过护目镜,冷静地观察着机器人的损伤部位。她的手指在便携式控制终端上快速移动,调取着内部诊断数据。“不是电机问题,是传动连杆轻微变形卡住了。尝试用冗余关节B路径补偿力矩输出,避开受损点。”
指令输入,“藏羚羊”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变形的“前腿”以一种略显僵硬但更稳固的姿态重新支撑起身体。
“动了!能动!”旁边传来一个稚嫩而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个约莫五六岁的藏族小女孩,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大棉袄,小脸上满是泪痕混着尘土,怯生生地躲在一位志愿者阿姨身后,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重新站起来的机器人。
方清墨闻声抬起头,脸上严肃专注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她站起身,拍了拍防护服上的尘土,朝小女孩走去。小女孩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半步,但目光依旧被那神奇的“铁羊”牢牢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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