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青海湖,被严寒锻造成一块巨大的、沉默的琉璃。时间刚过清晨七点,天色是极淡的青灰色,如同未干的水墨。湖面冰层厚逾三尺,坚硬,光滑,在稀薄晨光下泛着幽幽的冷蓝。寒风是看不见的刀子,贴着冰面呼啸而过,卷起细碎的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零下三十度的酷寒,吸一口气,鼻腔里似乎都结起了细小的冰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脆响。远处,祁连山脉连绵的雪峰在灰白天幕下勾勒出锯齿状的剪影,肃杀而沉默。
李玄策几乎是半跪在冰面上,厚重的防寒服裹住了他的身形,但严寒依旧无孔不入。他专注地盯着手中热成像仪的屏幕,荧荧绿光映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和凝着白霜的睫毛。每一次呼出的白气,瞬间就在睫毛尖端凝成细小的冰晶,又被下一股寒风无情带走。耳机紧贴着他的耳廓,里面传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像冰与火的交织。一边是父亲李长庚沉稳而悠远的吟诵,穿透越洋电话的轻微电流声,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低语:“西次三经之首,曰崇吾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铁……”这古老的文字,带着某种穿透时空的定力。另一边,则是国安技术处年轻干员略带急促的汇报:“李部,西疆基地刚确认,EAST托卡马克装置的部分核心参数……昨晚三点后数据流有异常溢出痕迹,加密通道未被触发,疑似内部物理载体失窃……目前失窃范围不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李玄策的心底。可控核聚变,这关系着未来数十年国运的钥匙,竟在冬至的寒夜里,于这片冰封高原之上,蒙上了失窃的阴影。
“爹爹,冰在说话!”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冰原上紧绷的寂静。李天枢裹得像个小粽子,小脸冻得通红,只露出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又专注地蹲在不远处。他伸出戴着厚厚手套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冰面上一条异常清晰的裂纹。那裂纹并非自然崩裂的杂乱无章,反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带着某种韵律的几何走向,像某种深奥的符号被无形巨力刻印在冰蓝的镜面上。“它说……好冷,也好重……”孩子喃喃自语,长长的睫毛上也挂了霜花。
就在这时,李玄策的卫星电话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李念墨略显疲惫却异常兴奋的脸。“爸!成了!”她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像投入寒夜的火星,“我用‘天眼’系统扫描了青海湖全区域的冰裂高清图,叠加了不同光谱分析……你猜怎么着?那图案的核心结构,竟然和《连山易》古本残卷里复原的‘遁卦’卦象吻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七!尤其是震位和坤位的延伸线,指向性极其明确!”她将一幅叠加了复杂卦爻线条的卫星冰裂图传了过来,屏幕上,古老的青色卦象与现代科技捕捉的冰蓝裂痕,在数据层面奇异地重叠、咬合。“‘遁卦’……阳消阴长,隐遁待时……隐藏的危机,伺机而动?”李玄策低声沉吟,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眼前这片巨大的、印刻着古老密码的冰面,“念墨,锁定震位和坤位在冰面的具体坐标,立刻发给我!”
“震位……坤位……”李玄策的目光在巨大的冰原上巡睃,最终定格在儿子李天枢附近一片看似寻常的区域。他收起热成像仪,刚想起身走过去细查,异变陡生!
“啊!”李天枢小小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前一扑,重重摔倒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位置,恰恰是卫星图上标注的震位延伸线交汇之处!
“天枢!”李玄策的心猛地一沉,几乎在同一瞬间扑了过去,冰面的寒气透过厚厚的衣物直刺骨髓。他一把扶起孩子,急切地检查,“摔疼没有?哪里伤着了?”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惊惶。
李天枢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摔倒的地方,小手指着冰面下方,声音带着奇异的颤抖:“爹爹快看!冰下面……有蓝火!一闪一闪的!它刚才……拽了我的脚一下!”
李玄策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凝神看去。就在孩子摔倒的那个点,厚厚的、近乎墨蓝色的冰层深处,竟然真的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绝非自然形成的幽蓝色光点!它如同冰封在远古冰川里的一颗诡异星辰,忽明忽灭,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
几乎是同时,他口袋里另一个特制通讯器震动起来。王铁柱的声音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玄策,你要的‘冷淬法’应急装备,直升机投送到位了!就在你十点钟方向五百米冰面!那东西对付这种特殊低温应力下的玩意儿,应该能派上用场!小心点用,劲儿猛!”
“收到!”李玄策目光一凛,立刻对着耳麦下令,“行动组注意!目标区域锁定,以我为中心,震位延伸点!启动一级预案!铁柱的装备立刻运过来!”
特工们无声而迅疾地行动起来,像一群融入冰原的影子。冰鞋划过冰面的声音被寒风撕碎。
就在这紧张有序的调动中,李玄策习惯性地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枚温润的黑色卵石——那是方清墨一个月前寄来的新型探测球,表面覆盖着特殊生物感应涂层,只有指甲盖大小,平时如同把玩的普通石子。他深吸一口凛冽如刀的寒气,手指用力,将那枚小小的探测球朝着儿子摔倒处、那幽蓝光点附近的冰裂缝隙,精准地滚了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