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风沙似乎比往年更烈些。昏黄的天空下,细密的沙尘无孔不入,给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街道两旁的树木刚刚抽出嫩芽,便被这黄沙侵染,显得蔫蔫的,失了鲜活。这种天气,连带着人的心头也仿佛压着一层无形的霾。
国安部家属院,李玄策家中。
李天枢的卧室里,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昏黄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一种病后初愈的虚弱气息。十岁的李天枢坐在窗边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课本或玩具,而是厚厚一沓雪白的宣纸。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嘴唇也缺乏血色,大病初愈的孱弱感包裹着他小小的身体,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锐利与焦灼。
他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无力,而是因为某种无法抑制的内在驱动。墨汁饱满的笔尖狠狠戳在宣纸上,洇开一团浓重的墨迹,随即被他用力地拖拽、撕裂!一道粗粝的、仿佛饱含痛苦的黑色裂痕贯穿了纸面!这并非结束,他几乎是粗暴地换了一张纸,再次落笔,又是一道狰狞的裂痕!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动作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每一张纸上,都只有一道或数道撕裂般的墨痕,扭曲、挣扎,充满了毁灭性的张力。而在这些裂痕的关键节点上,李天枢用极细的笔尖,颤抖着标注下一个个数字:
北纬30.3°
北纬30.3°
北纬30.3°
……
那个数字如同魔咒,反复出现在每一幅“裂痕图”的醒目位置。墨迹未干,滴滴墨汁顺着笔杆滑落,像凝固的血滴,砸在宣纸上,又晕开小小的、不祥的黑色花朵。
“天枢!天枢!” 方清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药膳粥。看到儿子近乎疯狂的状态和满桌狼藉的“裂竹图”,她心头猛地一紧。她快步上前,轻轻按住儿子颤抖不止的手腕,触手冰凉。“孩子,怎么了?告诉妈妈,你看到了什么?” 她的声音温柔而急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上一次李天枢这样失控,还是在预警H7N9病毒时。
李天枢猛地抬起头,那双过分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方清墨,瞳孔深处仿佛有地火在奔涌,有山峦在崩塌。他急促地喘息着,小脸因为激动和某种巨大的压力而涨红,声音嘶哑而尖锐:“竹子!妈妈…竹子裂开了!好多好多竹子!从地底下…从很深很深的地方…咔嚓!咔嚓!全断了!就在那里…北纬30.3°!好痛…大地在痛!有东西要出来了!”
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亲身经历着那场毁灭性的撕裂。方清墨的心沉了下去。她太了解儿子的特殊能力,这绝非普通的噩梦或臆想。她立刻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安抚着他紧绷的脊背,同时目光凝重地扫过桌上那一幅幅触目惊心的“地脉图”,那个被反复强调的坐标像冰冷的钢针,刺进她的脑海。
几乎是同一时刻,加州理工大学的某个尖端实验室。
李念墨正彻夜未眠地分析着从国内同步传输过来的大量地磁数据流。巨大的曲面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如同无数条躁动不安的蛇,扭曲盘绕。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调出历史数据库——那是2008年汶川大地震前后,由她祖父李长庚主持秘密部署的、覆盖龙门山断裂带的高精度地磁监测网络所记录的原始数据。
“比对模式‘512’…” 李念墨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熬夜的沙哑,对着通讯器另一端的李玄策和方清墨说道。屏幕上,代表2013年实时地磁异常的红色曲线,正被叠加在一条标注为“基准线”的深蓝色曲线上。两者在最初阶段似乎毫不相干,但随着时间轴的推移,在某个关键节点之后,那条红色的曲线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度,向着深蓝色的基准线疯狂靠拢!
“地壳应力累积模型启动…加载历史断裂带参数…” 李念墨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屏幕上瞬间模拟出川西地区复杂的地质结构,红色的高应力区域如同不断膨胀的肿瘤,沿着某些古老的、沉睡的脉络快速蔓延、堆积。
“警告!地壳应力值已达‘512模式’临界点!重复,已达临界点!”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伴随着刺眼的红色警报框在屏幕上弹出。李念墨猛地站起身,椅子在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看着屏幕上那两条几乎要重合的曲线,以及模拟图中那沸腾般的红色区域,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声音斩钉截铁:“爸!妈!天枢的预感是对的!川西地区,北纬30.3°附近,地壳应力异常!重复模式与汶川前兆高度吻合!危险等级…红色!时间窗口…不确定,但随时可能触发!”
她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瞬间穿透太平洋的阻隔,抵达了北京国安部地下指挥中心和家中焦急等待的李玄策夫妇耳中。历史的阴影,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再次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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