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防盗门发出生锈的吱呀声,林悦推开门时,鼻腔立刻被两种气味穿透——陈年纸张的霉味,和更尖锐的、混在冷气里的铁锈味。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挂着半片纸灰,在气流中忽上忽下,像只垂死的蝶。
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散落的文件,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声。最里面的档案柜前,那个穿着藏青西装的身影保持着俯身姿势,右手垂在柜脚边,指尖的暗红在惨白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法医。身后传来年轻警员的声音,小李举着勘查灯的手在发抖,张副院长……已经没气了。
林悦蹲下身时,膝盖撞到了什么硬物。她拨开散落的体检报告,发现是个摔碎的搪瓷杯,褐色的茶渍在地面晕开,边缘沾着几粒白色药片。视线往上移,档案柜的绿色漆皮上,那个歪扭的符号突然刺入瞳孔——五角星的每个角都被刻意拉长成尖刺,像被人生生掰弯的金属。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张启明的尸体躺在不锈钢台上,后心的创口像朵绽开的暗红花朵。林悦握着解剖刀的手顿了顿,刀刃悬在皮肤表面两厘米处,指尖传来轻微的震颤。
创缘呈锯齿状,边缘有生活反应。她低声报着数据,目光落在创口内部,深度五厘米,贯穿左心室……等等。
镊子夹起的组织样本在灯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显微镜下的纤维结构让她呼吸一滞。那些被破坏的肌肉组织呈现出不规则的松弛状态,像被某种药剂提前麻痹过。这个细节像根冰针,猝不及防刺进记忆深处——三年前母亲的尸检报告上,同样的描述用红笔圈着。
林法医,需要送检吗?助手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林悦点点头,将样本封进证物袋时,指甲掐进了掌心。
技术科的检测报告在三小时后送达,白纸黑字的化学名称让她指尖发冷:盐酸利多卡因衍生物,一种早已停产的强效麻醉剂。全市只有一家机构还在使用这种药剂——养父陈敬之的私人诊所。
档案室的搜查还在继续。小李抱着一摞档案冲进临时办公室,纸页翻动的声音里混着他压抑的喘息:林法医,这些都是失踪孤儿的体检报告,最早的能追溯到九十年代。
最上面的报告照片里,七岁男孩的眼睛像受惊的鹿。林悦翻开第二页,2005年的转诊记录上,陈敬之的签名龙飞凤舞。她突然想起诊所药房的保险柜,每次去取药时,养父总会刻意挡在柜门前,转盘转动的声音被他的咳嗽声掩盖。
陈敬之的诊所藏在老城区的巷弄里,红木招牌上的“敬之诊所”四个字被雨水浸得发黑。林悦用备用钥匙开门时,风铃的响声惊飞了檐下的鸽子。药房的灯还亮着,保险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麻醉剂瓶果然空了半瓶。
办公桌的抽屉里,铁盒的锁被暴力撬开。林悦倒出里面的东西时,呼吸骤然停住——二十六个五角星徽章,黄铜材质,每个背面都刻着编号。她捏起编号26的徽章,边缘的磨损程度显示它被频繁触摸过,内侧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这些孩子,都是‘匹配者。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陈敬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白大褂上还沾着消毒水的气味,张启明需要他们的心脏瓣膜,治疗一种罕见的血液病。林悦猛地转身,徽章在掌心硌出红痕: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陈敬之的目光落在她胸口,那里的疤痕被白大褂遮住。你十岁那年的手术,主刀医生是张启明。他慢慢解开袖口,手腕内侧露出个模糊的星形纹身,你母亲发现他在利用手术筛选匹配者,想报警时被……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映出林悦的脸,她看着里面从容抽烟的陈敬之,突然注意到他食指的第二关节有个月牙形的疤痕。这个细节和母亲尸检照片里的抵抗伤重合——她生前曾抓伤过凶手,小李突然撞开房门,手里的档案袋散落一地:林法医,档案室的通风管道里发现了这个!
证物袋里装着块染血的衣角,上面绣着半朵曼陀罗。技术科的加急报告显示,血迹属于失踪档案里编号19的男孩,而他的体检报告上,心脏位置标着个星形记号。
阁楼的积灰在手电筒光束里跳舞,林悦踩着摇晃的木梯爬上诊所顶层,铁箱的锁已经锈死。她用消防斧劈开箱盖时,木屑混着某种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是2017年的手术记录,最上面的那页,患者姓名处写着张启明。
手术方案栏里没有文字,只有个画得极其标准的五角星。林悦翻到麻醉记录页,瞳孔骤然收缩:使用药剂正是那种停产的利多卡因衍生物,剂量是常规手术的三倍。
过量麻醉会导致肌肉松弛。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母亲尸检时的异常——明明是贯穿伤,却没有明显的肌肉收缩反应,就像提前被注入了麻醉剂。
档案柜的刻痕在脑海里重新拼接。林悦冲回档案室,勘查灯的光束扫过绿色铁皮柜,那些尖刺状的五角星角在光线下突然呈现出规律——如果沿着刻痕延长线条,会形成五个交汇点,恰好落在五份档案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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