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周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明显的红晕,并非因为哭泣(他连哭泣的功能都没有),而是因为那股极致情绪的冲击,让他的眼球毛细血管都在充血。
他看着林苹果近在咫尺的、带着温和与期盼的脸庞。
他那双总是显得懵懂、空洞或偶尔闪过迷茫的眼睛里,此刻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惶恐,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强亮起的、名为“希望”的光。
他张了张嘴,干燥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而嘶哑的气音,仿佛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最终,这所有的挣扎和努力,汇聚成一个沉重无比、却又仿佛耗尽了他刚刚萌芽的所有气力与勇气的点头。
“……愿……意……”他嘶哑地、一字一顿地,艰难万分地吐出了这两个重于千钧的字眼。
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不是为了执行命令,而是明确地、发自内心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苍在一旁双手抱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原本心头那点因为罗塔对林苹果的特殊关注而升起的小小醋意,在看到他这副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终于抓住唯一一缕微光般的脆弱与激动时,也不由得消散了大半。
他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把那些调侃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带着点不耐烦,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关心,催促道:
“……行了行了,听见了!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了,赶紧起来吧,老跪着像什么话,腿不麻吗?”
子夜也适时走上前,来到林苹果身边,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苹果,先让他起来吧。你该回去休息了。”
墨的目光也扫过林苹果眼下淡淡的青黑。
林苹果点点头,对罗塔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伸出手,想拉他起来。
罗塔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白皙纤细、与他自己粗糙巨掌形成鲜明对比的手,明显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
他犹豫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和小心翼翼,伸出自己那只几乎有她两倍大的手,极其轻地、虚虚地碰了碰林苹果的指尖。
那温暖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手臂,让他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迅速将手缩回,仿佛怕自己的粗糙会玷污那份柔软。
然后他还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有些踉跄地、缓慢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身形依旧高大得需要人仰望,压迫感犹在,但那股曾经萦绕不散的死寂气息,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头刚刚脱离牢笼、对陌生世界充满无措和警惕,却又隐隐渴望靠近温暖的巨型幼兽。
乌金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最后那点波澜也归于深沉的平静。
她转过身,不再看罗塔,仿佛他真的已经与自己、与部落再无瓜葛。
她对一直恭敬侍立在旁的木须吩咐道:“去仓库,多准备一些品质好的食物,等以后林苹果首领离开后当做口粮,也当做给罗塔最后的照顾。”
这个举动,看似平淡,却蕴含深意。
作为“王”,这是她对这件即将离去的、曾属于部落的“财产”,最后一次符合规矩的处置。
而剥开那层冰冷的外壳,这或许也是她作为“孕育者”,能给与这个她无法以常理对待的孩子,最后的、不为人知的、也是她唯一能表达的,一丝温柔的馈赠。
毕竟,部落如今……也确实需要节省每一分资源。
接连的污染,不仅让部落损失了英勇的战士,战斗时更毁坏了不少储存过冬食物的地窖。
供养罗塔这样食量还有治愈量惊人的战士,对现在的金合欢部落而言,已经是一个越来越沉重的负担。
他的离开,从现实层面看,对他是一种解脱,对部落也不算坏事。
部落以往几代的最强战士,从没有过产生自己意识的情况,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这个念头,乌金只会深深地埋在心里,绝不会诉诸于口。
木须显然明白乌金的深意,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恭敬地躬身:“是,王。”随即快步离去安排。
王厅下方,围观的蚁族族人们议论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各种目光交织在罗塔和林苹果等人身上——
有不解,有漠然,有对强者离去的唏嘘,也有对未知外族人的好奇。
但在乌金威严之下,没一人敢站出来提出明确的异议,他们也没资格评判。
夜色依旧浓重如墨,但发生在王厅内的这场惊心动魄的风波,终于彻底尘埃落定。
罗塔,这个被禁锢了二十年、几乎被磨灭了一切自我的灵魂,终于在生死一线的悬崖边缘,被一双手强硬而温柔地拉了回来,推向了一条布满迷雾、充满未知挑战、却也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未来之路。
他的新生,从这片他既熟悉又陌生、承载了他全部过去却无法给予他温暖的夜色中,正式开始了。
几人一同走上回暖巢的路,林苹果也早已哈欠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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