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块大洋,买一颗人头。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泉县城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里,激起了无数或贪婪、或恐惧、或复杂的涟漪。
县城四门的城墙上,镇里最显眼的十字路口,甚至是乡下一些大村的村公所门口,都在一夜之间,贴上了一张张印着鲜红大字的悬赏令。
“都来看看!都来看看!日本皇军贴告示了!”
“我的天爷!一千块大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上面写的啥?找个识字的念念!”
告示前,总是围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说书先生,被众人推到了最前面,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道:“‘告全县良民书’!兹有靠山屯余孽,匪号‘山林之鬼’者……斩其首级,带来司令部者……赏——大洋一千块!”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山林之鬼?不就是前两天传的,那个在黑瞎子沟里,一个人干掉了一队日本兵的狠人吗?”
“可不是嘛!听说那人是靠山屯的猎户,日本兵把他全家都杀了,他这是回来报仇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这告示上写了,他是苏俄赤匪的鹰犬!”
“管他是什么鹰犬!一千块大洋啊!有了这笔钱,都能在城里买个大宅子,再娶上三房姨太太了!”一个穿着破皮袄的汉子,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钱是好东西,也得有命花才行。日本人的精锐部队,都被人家当猴耍,就凭你?只怕钱没捞着,先把自己的脑袋给送了。”
“你个老东西懂什么!”那汉子被说得脸上一红,梗着脖子犟道,“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咱们全县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我就不信,重赏之下,还没有勇夫!”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平泉县的各个角落里不断上演。
一千块大洋的诱惑,足以让许多平日里安分守己的良民,也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而那些本就在刀口上舔生活的地痞流氓、土匪惯犯,更是像闻到了血腥味的狼,开始蠢蠢欲动。
平泉县伪满洲国警察局里,气氛更是热烈得像开了锅。
局长王大锤,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正唾沫横飞地给自己手下的一群警察和地痞们训话。
“弟兄们!天大的好机会来了!”王大锤把一张悬赏令,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哐哐”作响。
“山田大佐阁下,亲口下的命令!谁能提着那个‘山林之鬼’杨汝成的脑袋去见他,当场就赏一千块大洋!”他伸出一根肥硕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一千块!你们想过没有,这是什么概念?!”
“局长,俺想过!”一个长着麻子脸的警察,嬉皮笑脸地喊道,“有了这一千块,俺就能把翠香楼的头牌小凤仙给包下来!”
“哈哈哈……”底下一群人,发出了心领神会的哄笑。
王大锤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继续煽动道:“小凤仙算个屁!有了这笔钱,你们想干什么不行?买地、盖房、娶媳妇!从今往后,就在这平泉县城里横着走!”
“可是局长……”一个稍微有些理智的老警察,迟疑地开口了,“我听说,那杨汝成……邪性得很。前天,石川大尉带了二十个日本精锐,都……都折在他手里了。就凭我们这些人……”
“放屁!”王大锤一瞪眼,打断了他的话,“石川那是日本人!他们是外来户,不懂我们这的山,不懂我们这的人!那杨汝成,他再厉害,不也是我们平泉县的人吗?他从小穿开裆裤的时候,老子就认识他!”
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乱飞。
“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地头蛇!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这片林子里,我们说了算!他一个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王大锤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再说了,谁让你们跟他硬碰硬了?我们人多!我们几十号人,几十条枪,进山之后,就给老子拉开一张大网!我们不求抓到他,我们只要找到他!只要发现他的踪迹,立刻放枪示警,把日本人引过来!到时候,功劳是我们的,赏钱,自然也是我们的!这叫借刀杀人,懂不懂?”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局长英明!”
“对啊!咱们犯不着跟他拼命!只要找到他,把日本人叫来就行!”
“这么一来,这钱不就等于白捡的吗?”
贪婪,再一次战胜了恐惧。
很快,一支由三十多个伪满警察和十几个被赏金冲昏了头脑的地痞流氓组成的、浩浩荡荡的“讨伐队”,就在王大锤的带领下,吹着牛,喊着口号,朝着黑瞎子沟的方向出发了。
……
山林,还是那片山林。
但对于杨汝成来说,今天的山林,却和前几天,有了本质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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