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收敛起周身的寒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小葵,你再仔细想想,在那个赌坊后院,除了你看到的那些人和货,还有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小葵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努力地回忆着。
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断断续续地说:“盐仓……他们说的那个旧盐仓,我好像去过……被……被他们拖去搬东西……盐仓后面,有……有一条水道,好黑,好臭……他们的船,晚上从来不点灯,就那么飘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然后……然后他们就用那种长长的、弯弯的铁钩子,从水里……把一口口大箱子……拖……拖进盐仓墙根下的一个洞里……咕噜咕噜的,像是水鬼在捞东西。”
谢昭立刻叫人取来苏州府的详细地图,在桌上摊开。
他修长的手指在图上迅速移动,很快,一个点被他重重按下——城南旧盐仓。
而苏晚照则一眼就看到了另一个点,那是她刚刚盘下的,准备用来做苏记新总部的货仓。
两个点在地图上,一南一北,看似毫无关联。
但如果将小葵所说的那条废弃水道连起来……
一条几乎笔直的线,将旧盐仓和苏记新仓的后墙,完美地连接在了一起。
谢昭的眸光瞬间冷得像冰。
“这不是巧合。”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这是她早就想好的退路,一箭双雕的毒计。”
苏晚照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全明白了。
吴婉儿的计划缜密得可怕,简直是个犯罪界的逻辑鬼才。
“她准备了三条暗道。”谢昭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为苏晚照剖析着这盘棋,“明道,用‘陈记南货’的腌缸做伪装,通过车马行大摇大摆地走货,这是给官府看的障眼法。暗道,就是小葵说的这条水道,用来偷运真正的核心货物——军火,并且在事败时,方便核心人员从水路逃遁。而这第三条,也是最毒的一条……”
他的目光落在苏记新仓的位置上,眼神复杂地看了苏晚照一眼,“第三条道,是通向你的死路。一旦东窗事发,他们只需要将一部分火药通过水道,藏进你那新仓的地底下。届时人赃并获,你苏晚照就是他们最好的替罪羊。火药是你苏记的,走私是你苏记干的,我谢昭查案,查到的只会是我的‘合作伙伴’苏小姐。好一招金蝉脱壳,嫁祸于人!”
苏晚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吴婉儿,哪里是想跟她抢生意,这分明是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顺便把谢昭也拉下水,一石多鸟,玩得真花。
“这女人,不去写宫斗剧本真是屈才了。”苏晚照忍不住吐槽,但手心已经捏出了一把冷汗。
事不宜迟,谢昭当即点了得力干将大虎,命他带领一队精锐差役,连夜再探旧盐仓。
子时,月黑风高。
大虎一行人如同鬼魅般潜入了旧盐仓。
根据小葵的描述,他们很快在靠近水道的墙根下,发现了一片新近翻动过的泥土痕迹。
那痕迹被枯草和垃圾巧妙地掩盖着,若非有心寻找,根本无从察觉。
“挖!”大虎一声令下。
铁铲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挖多深,就碰到了坚硬的石板。
掀开石板,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狭窄密道赫然出现。
洞内阴暗潮湿,墙壁上涂抹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油泥,用来防潮,手法相当专业。
众人举着火把,鱼贯而入。
密道不长,蜿蜒向下,尽头竟是一口早已废弃的枯井井口。
而这口井,恰恰就在赌坊地基的正下方。
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在井底的淤泥里,堆放着半箱没有来得及转移的货物。
箱子已经腐烂,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那是一捆捆用油纸包好的火药引信。
大虎拿起一根,借着火光仔细查看,只见引信的铜制底座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几个小字。
“工部·宇文监造。”
大虎倒吸一口凉气。
工部!
宇文!
这已经不是苏州府能兜得住的事了,这分明是牵扯到了京城的朝堂中枢!
消息火速传回府衙,谢昭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把引信原样放回去。”他冷静地发布指令,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杀机,“在箱子和井口绳索的接头处,给我缠上一根最细的银丝。记住,只能用银丝,月光下才能勉强看到反光的那种。”
他顿了顿,补充道:“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一旦银丝断裂,立刻来报。告诉他们,等的是取货的人,不是来查的人,别打草惊蛇。”
“是!”
“另外,即刻调换城南水道的巡防路线,把我们的人撤回来。去雇几艘运煤船,找几个最机灵的亲信,化装成船工,日夜停在水道两岸。他们要做的,就是烧火,做饭,睡觉,当一个真正的船工。”谢昭的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等他们再来取货时,就是我们收网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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