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太医署掌事,方才一直垂眸诊脉,此刻却攥着银针的手在发抖,目光死死锁在地宫最深处——那里,皇帝的龙纹舆辇正随着祭坛的震动轻轻摇晃,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龙袍下若隐若现的青紫色脉纹。
“晚照。”谢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声音突然沉了,“他...”
“先封风眼!”苏晚照反手攥住他手腕,指尖凉得惊人。
她望着逐渐平息的光阵,又看了眼白袍先生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三日前皇帝微服私访时塞给她的那袋桂花糕——他说“苏老板的糖粥比御膳房的甜”,可此刻那袋桂花糕还在她的包袱里,沾着地宫的灰尘。
齿轮彻底静止的刹那,白袍先生的银针“叮”地落在石面上。
他抬头时,额角的汗比谢昭的还密,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龙辇里,皇帝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抠着车帘,腕间一道极细的青脉,正随着祭坛的心跳,一下、一下...龙辇内那道青脉跳动的频率,突然与祭坛齿轮的震颤产生了诡谲的共振。
白袍先生的银针坠地时,他喉结剧烈滚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喘不上气:龙气...他们用陛下的龙气当引信!
苏晚照的算盘地砸在石面上。
她踉跄着扑向龙辇,发间那枚银步摇(上个月刚用糖粥铺三个月盈利换的)撞在车帘铜钩上,发出细碎的脆响:什么引信?
陛下的命魂被锁进祭坛了!白袍先生的手指几乎要戳穿龙辇帷幔,方才齿轮每转一圈,陛下心脉就抽紧一分——再晚半刻,这龙辇里的就不是活人,是被抽干生气的傀儡!他话音未落,已从药箱里抖出七根乌木针,针尾缠着金线,在火把下泛着冷光,借一步!
谢昭反手攥住苏晚照手腕,将她拽到龙辇侧边:你守着。他指腹蹭过她掌心因握算盘磨出的薄茧,像是要把温度烙进她骨血里,我信他。
苏晚照盯着他染血的袖口——那是方才替她挡碎石时划开的,突然想起三天前他替她系披风时说的商道要稳,先稳人心。
此刻她心跳快得像擂鼓,却还是咬着牙点头:若他敢动陛下半根汗毛...
晚照。谢昭低笑一声,拇指抹掉她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你可是连系统都敢砍价的人。
这句话像颗糖霜裹着的药丸,甜得苏晚照鼻子发酸。
她反手握住他染血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等会儿算你医药费。
龙辇内传来布料撕裂声。
白袍先生的额角抵着车壁,七根银针以北斗阵式扎进皇帝腕间——最后一根刺入极渊穴时,他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断脉!
龙辇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龙吟。
那声音像被利刃生生截断,戛然而止时,苏晚照耳中嗡鸣,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扒着车帘缝隙望去,皇帝原本青紫的腕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正常肤色,而七根银针尾端的金线,正渗出极淡的黑雾。
成了。白袍先生瘫坐在地,药箱里的药瓶叮叮当当滚了一地,这是替陛下剜了块腐肉...往后半年,他不能沾酒,不能动怒,不能...他抬头看向苏晚照,突然笑了,不能吃苏老板的糖粥?
苏晚照被他气笑了,刚要回嘴,通道口传来金属断裂的轰鸣。
影子!小陆的尖叫穿透地宫的回音。
众人转头时,正看见宇文残党的傀儡刀劈断了影子的左臂。
血花溅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妖异的红梅。
影子的右手还死死攥着机关枢的青铜摇杆,断臂处的血顺着摇杆滴进齿轮槽,在金属表面晕开暗红的花。
老规矩。影子咧开嘴笑,露出染血的牙齿,苏掌柜的账...我们都认。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被风卷走的碎纸片,甜水巷分店...第三块青石板下...有我藏的...二十年女儿红...
最后一声青铜钟响从祭坛顶端传来。
所有傀儡同时僵住,关节处咔啦啦迸出火星,接着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成一堆废铁。
影子的头缓缓垂向胸口,那只断手还保持着攥摇杆的姿势,指缝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苏晚照记得,那是去年她送他的,说系着能防穷鬼。
小陆。苏晚照的声音在发抖,她摸出帕子要按影子的伤口,却被谢昭轻轻拦住。
谢昭蹲下身,将自己外袍撕下一角,替影子扎紧断臂:他在等你说这单我记上了
苏晚照猛地吸了吸鼻子。
她跪坐在影子身侧,从怀里摸出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影子兄弟,断臂算工伤,抚恤金按苏州府三倍赔。
藏的女儿红算利息——我要两坛。
影子的睫毛颤了颤。
他动了动没受伤的手,指尖碰了碰她的算盘珠,低笑一声:成...话音未落,眼尾的血珠顺着脸颊滚进衣领,彻底昏了过去。
祭坛中央突然传来的闷响。
众人转头时,那口逆向旋转的青铜鼎正冒出袅袅青烟,齿轮彻底静止,化作一块巴掌大的黑石,表面还凝着未褪尽的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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