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张老实焦灼的等待与李寡妇鬼魂无声的守望中,一天天过去。长洲县的冬日,依旧被严寒笼罩,但关于李寡妇“头七回魂”的诡异传闻,却如同冬季里滋生的霉菌,在街坊邻里的窃窃私语中,悄然蔓延开来。虽未敢明言,但许多人看向那间空屋的眼神,都带上了明显的敬畏与恐惧,入夜后更是绕道而行。
然而,真正的风暴,在正月二十八这一天,以一种骇人听闻的方式,猛然降临。
这天清晨,天色未明,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划破了长洲县清晨的宁静,源自城内赵屠户那间最大的肉铺!
最早发现的是肉铺里早起准备干活的小伙计。他像往常一样,睡眼惺忪地来到铺子后院的工坊,准备烧水、磨刀。然而,一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与某种污秽气息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他揉了揉眼睛,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抬头往房梁上一看——
“啊——!!!”
小伙计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摔出了工坊,裤裆瞬间湿了一片,面色惨白如纸,指着屋内,牙齿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听到动静的邻居和路过的行人围拢过来,壮着胆子探头往里一瞧,顿时也都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肉铺那根粗壮的、平日用来悬挂猪肉的房梁上,赫然吊着一个人!
正是那横行霸道的赵屠户!
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里衣,肥胖的身体如同一个巨大的、失去生气的肉囊,直挺挺地悬挂在半空。脖颈上,紧紧缠绕着的,并非寻常的绳索,而是一匹粗糙的、惨白色的麻布!那麻布的质地、颜色,竟与不久前李寡妇上吊用的那根白绫,惊人地相似!
赵屠户的死状极惨。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因窒息而变成了可怕的紫黑色,双目圆睁,眼球暴凸,里面充满了血丝与一种极致恐惧的光芒,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法想象的恐怖景象。舌头伸得老长,紫黑色,耷拉在嘴唇外面。他的四肢僵硬地垂着,手指扭曲成爪状,似乎在临终前曾拼命挣扎过。
整个工坊内,弥漫着死亡和诡异的气息。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翻倒的一张矮凳,静静地躺在他的脚下。
消息像插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全城。
官差很快赶到,验尸,查勘现场。结论依然是“自尽”。理由是门窗完好,无外人闯入痕迹,赵屠户脖颈勒痕符合自缢特征。
然而,这个结论,根本无法服众。
赵屠户是什么人?家底丰厚,肉铺生意红火,正值壮年,虽名声不好,但平日里吃酒赌钱,欺压乡里,活得有滋有味,何等嚣张!他有什么理由,要在这年关刚过、万物待兴的时候,选择用如此惨烈的方式“自尽”?
更何况,那根白绫……那根与李寡妇所用如此相似的白绫!像一根毒刺,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交头接耳,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与恐惧。
“听说了吗?赵屠户死了!吊死的!”
“我的老天!怎么死的?”
“说是自尽……可谁信啊!你们不觉得……邪门吗?”
“邪门?怎么个邪门法?”
“那白绫……跟城西那个李寡妇上吊用的,一模一样!我听说啊,赵屠户年前还带人去骚扰过那李寡妇,被张更夫拦过……”
“嘶——你的意思是……?”
“还能是什么意思!冤魂索命啊!李寡妇死得冤,这是回来报仇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头七’那晚,有人看见李寡妇家亮着灯呢!窗台上还放着热馒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流言如同瘟疫般扩散,“李寡妇冤魂索命”的说法,不胫而走,迅速成为了长洲县民众私下最热衷、也最惊悚的谈资。一种对超自然力量的恐惧,和对“因果报应”的朴素信仰,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宣泄。人们既害怕那无形的、能够取人性命的冤魂,又隐隐有一种“恶有恶报”的快意。
然而,这场死亡的风暴,并未因赵屠户的死而停歇。
正月二十九,就在赵屠户暴毙的次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接连传来!
赵屠户肉铺里的那两个帮工——就是当夜随同赵屠户一起去骚扰李寡妇的那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也死了!
第一个,是夜里收工后,与几个酒肉朋友在河边酒馆多喝了几杯。据同行的人说,他离开时虽然脚步踉跄,但神志尚算清醒。河岸平坦,并无陡坡。然而,第二天清晨,他却被人发现脸朝下漂浮在距离酒馆不远的一段平静的河湾里,早已溺亡多时。河水不深,甚至未能没顶,而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淹死”了。
第二个,死得更是离奇。他独自一人在肉铺后面的小屋里过夜(赵屠户死后,肉铺暂时歇业,他负责看管)。第二天晌午,有人去找他,发现屋门虚掩,推门进去,只见他直接挺地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他自己平日里惯用的、那柄厚背薄刃、吹毛断发的杀猪刀!刀身几乎全部没入体内,只留下刀柄在外。现场没有搏斗痕迹,也没有外人进入的迹象。那柄刀,就好像是他自己,以一种绝无可能的角度和力量,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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