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内那缕微弱的神念波动,在问出那个问题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林昊屏息等待着,连心跳都下意识放轻了。他能感觉到古炉内那股意识正在消化着他刚才的话语——墨尘师祖闭关,前代长老们相继坐化,整个宗门熟悉的面孔已十不存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供奉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在墙壁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香炉中的青烟袅袅升起,在古炉周围形成一道淡淡的雾环,仿佛是在安抚那苏醒不久的魂灵。
然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从炉内弥漫开来。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情感波动,如同水波般在殿内扩散。林昊感到胸口一阵发闷,鼻尖莫名酸楚,眼前浮现出自己刚入门时那些已故师长们的面容。他们手把手教他练剑,在他犯错时严厉斥责,在他突破时欣慰微笑...那些早已被封存的记忆此刻鲜活地涌上心头。
“师祖...”林昊轻声唤道,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股悲伤不同于寻常人的哀恸,它带着岁月的厚重,像是封存了千年的酒,刚一开启便醉倒了现世的人。殿内的灵气开始微微震颤,烛火的光芒忽明忽暗,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林昊感到自己的元神在这股情感波动中微微震颤,仿佛是在回应那跨越时空的哀伤。他从未想过,仅仅是情绪的外泄就能引动天地灵气的共鸣,这是何等境界?
古炉表面那些斑驳的纹路开始泛起微光,不再是先前那种有意识的明亮,而是一种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柔光,像是哭泣时的抽噎,规律而脆弱。
在这片悲伤的海洋中,林昊捕捉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那是江易辰元神无意识散发出的片段:
一位白发老者在云雾缭绕的山巅执子落棋,转头间眼含深意:“易辰,天道有常,亦无常...”
一位红衣女子在桃花树下翩然起舞,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师弟,你看我这新创的步法,可能入你法眼?”
一场惨烈大战中,数道身影并肩而立,面对漫天魔影,誓死不退:“天炎宗弟子,宁折不弯!”
一场盛大典礼上,万人朝拜,丹香弥漫三千里,那是属于丹尊的荣耀时刻...
这些记忆碎片如流星般划过,转瞬即逝,却让林昊窥见了一个辉煌时代的冰山一角。那是一个他只能从典籍中读到的繁华盛世,如今却只剩下古籍上的几行记载和老人口中的传说。
“原来...天炎宗曾经如此强大...”林昊喃喃自语,内心受到极大震撼。对比今日宗门的窘境,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滋生。
古炉内的悲伤波动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期间林昊只是静静守候,不敢打扰。他明白,对于沉睡千年甫才苏醒的师祖而言,得知故人皆已化作黄土,宗门衰败至此,这种冲击需要时间来消化。
当那股弥漫殿内的悲伤渐渐收敛,炉身上的微光也趋于平稳,但江易辰的神念没有再凝聚成形与林昊交流,似乎是沉浸在了回忆与哀悼中,不愿或者说无力再与外界接触。
林昊恭敬地朝着古炉行了一礼:“师祖请节哀,弟子就在殿外守候,若有任何吩咐,随时召唤弟子即可。”
炉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如同呼吸般的微光证明着里面的意识依然清醒。
林昊轻步退出供奉殿,掩上门扉,却没有离开,而是在殿外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夜空星辰闪烁,与千年前并无二致,但人间已是沧海桑田。
他回想起自己接任宗主之位时的情景——老宗主墨尘在闭关前将这副重担交到他手中时那担忧而又期待的眼神。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以为凭借一腔热血就能带领天炎宗重现辉煌,却不知前方的道路如此艰难。
魔道势力近年来蠢蠢欲动,不断试探人界各派的底线。天炎宗作为曾经的人界领袖,自然是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边境上的摩擦日益增多,门中长老们为此争论不休,有的主张强硬回击,有的则认为应当避其锋芒,保存实力。
而宗门内部,资源日益匮乏,优秀弟子不断被其他大宗门挖走,剩下的弟子虽有心振兴宗门,却苦于没有足够的修炼资源和高级功法。青黄不接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太久,若非还有墨尘这位老祖宗坐镇,恐怕天炎宗早已跌出大宗之列。
“师祖,您苏醒得正是时候啊...”林昊望着星空轻声叹息。
若是往常,他绝不会将宗门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刚刚苏醒、连形体都没有的残魂上。但今日与江易辰的短暂交流,以及刚才那引动天地灵气的情绪波动,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这位师祖的不凡。
即便是修为尽失,元神残破,仅凭一丝意识就能有如此威能,全盛时期的丹尊又该是何等风采?
殿内,古炉中的江易辰确实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千年时光,对沉睡的他而言不过一瞬,但醒来后却发现世间已物是人非。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师弟师妹,那些在他面前恭敬求教的晚辈,那些与他论道切磋的挚友...大多已化作黄土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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