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那间雅致的客厅再次高朋满座,只是氛围与上次沙龙略有不同。少了些随意,多了几分隐而不发的考较意味。这是叶老病愈后首次公开露面,精神矍铄,亲自坐镇。钱老亦在其列,面带惯常的温和笑容,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冷意。他身侧坐着一位身着中式长衫、神色倨傲的中年人,是其特意从江南请来的书法名家,姓柳,号称“临遍天下帖,笔下有古魂”。
茶过三巡,话题自然引向书法。柳先生当仁不让,在早已备好的大案上铺开宣纸,取过一锭上等徽墨,亲自研磨。他屏息凝神,骤然落笔,笔走龙蛇,写的是一幅唐代孙过庭的《书谱》节选。但见笔下线条流畅,结构精准,浓淡枯湿变化分明,确实深得传统笔法三昧,引得在场几位老先生频频点头。
“好!柳先生这笔法,已得古人神韵七八分矣!”
“尤其是这转折处的提拔,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
柳先生面露得色,搁笔拱手:“诸位大家谬赞,柳某不过勤勉,多临了几遍古帖罢了。”言语虽谦,神态却傲。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安静坐在叶老下首的张三丰。
钱老适时开口,笑容可掬:“周小友于古物鉴赏一道眼光独到,想必于这同为传统瑰宝的书法,亦有高论?今日恰逢其会,何不让我等也开开眼界?”他打定主意,要在张三丰最不可能擅长的“实战”领域,让他原形毕露。他认定鉴赏是“眼力”,书法是“功夫”,年轻人绝无可能两者兼得。
叶老眉头微蹙,正欲开口圆场,却见张三丰已从容起身,对叶老及众人微微颔首:“既蒙钱老相邀,周某便献丑了。”
他并未去动那方珍贵的端砚和狼毫笔,而是信步走到窗边养着几尾锦鲤的清水缸前,俯身用手指蘸了些许清水。随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走到旁边一方闲置的、未曾磨墨的普通大砚台旁,以指代笔,以水为墨,就在那光滑如镜的砚底,凌空悬腕,挥洒起来。
他写的,是《道德经》开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没有墨色,唯有清水痕迹;没有笔锋,唯有指尖勾勒。然而,当他第一个“道”字落下时,离得近的几人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那清水划过的轨迹,竟隐隐泛起一丝极淡的、若有实质的氤氲之气,并非水汽,而更似一种……凝聚的“意”!
字迹并非完全遵循某家某派,结构疏朗,笔画简净,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的至理。每一笔划过,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与这厅堂、与窗外的风声、与天地间的某种规律产生了共鸣。那清水痕迹,竟久久不散,且在砚底微微流转,隐约呈现出一种阴阳交替、循环不息的太极意象!更奇异的是,那清水痕迹竟隐隐透出温润如玉的质感,仿佛不是写在水上,而是刻入了某种无形的基座。
道韵流转!无声无息,却震撼人心!
满堂寂静。落针可闻。
几位精通书法的老先生早已站起身,凑到近前,眼睛瞪得老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撼。他们看的不是字形,而是那股“神”!那股透过清水传达出来的,宁静致远、包罗万象、直指本源的精神意蕴!
柳先生脸上的倨傲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般的惊骇与茫然。他的字,形神兼备,已是极高境界,但眼前这以水为墨、引动道韵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书法”的认知范畴!这根本不是“写字”,这是在“演道”!
钱老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手指微微颤抖。他不懂书法深层的意境,但那清水留痕、氤氲生光的异象,他是看得见的!这……这又是什么邪门手段?!他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
叶老抚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声音带着激动颤抖:“好!好一个‘道可道,非常道’!以水载道,以指通神!周小友此书,已非技艺,乃是道境显化!老夫……老夫今日方知,何为‘字如其人’,何为‘道在笔先’!”他这番评价,重于泰山,彻底奠定了张三丰此番“表演”的至高地位。
张三丰缓缓收势,指尖再无水滴,砚底的水字亦在数息后缓缓蒸发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着众人再次颔首,退回座位。
经此一事,他在京城顶级文化圈的地位,已不再是“眼力好的年轻人”,而是被蒙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神秘光环。
何影姿在院中练剑,心无旁骛。她怀抱毛笔剑胚,剑意愈发纯粹。忽然,她心有所感,抬头望向故宫方向,虽然相隔甚远,什么也看不到,但她隐约感觉到一股浩瀚而平和的气息在那边一闪而逝,与她体内的通明剑心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她若有所思,继续沉浸于剑道修炼中。
方晓则在外奔波,依照师父吩咐,暗中考察了几处叶家和李家旧部推荐的、可能用于设立医馆联络点的物业。他细心记录每处的位置、环境、人流及潜在风险,准备汇总后汇报给师父和苏沐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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